寒冬腊月里,最是冻人,几乎是滴水成冰,村里人都躲在家里不出门。一进腊月就要过年了,人们都不大做活,只收拾了屋子,去城里备下过年用的东西,剩下的就是闲在屋里聊天磨牙了。
陶大江和陶二河两兄弟都是好打牌的,没事儿总约几个人凑到一起摸两把,吃过饭便往外跑,一刻也坐不住,说是约了今儿去郭家打牌。气的陶二家的挺着肚子直骂:“你着急忙慌的跑什么?看你那猴急的样,难道外头有什么人勾你不成?”二河道:“哪有什么人,好人儿,你这个月月钱放哪儿了,给我几个铜子儿,我好下注!”陶二家的眼圈儿就红了:“通共就那半吊子钱,哪里禁得你这么折腾,眼下就要过年了,我都还没做件新衣裳,你这又出去胡闹,我知道你嫌弃我有了身子,不能伺候你,便成日家出去打野食,敢情是不想和我过了!”说着便呜呜的哭了起来。
陶大家的闻声赶了过来:“哎呦妹妹,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陶二家的哭道:“你只问你的好兄弟,这会子都快过年了,人家谁家的男人不想着给自家婆娘添置些衣裳首饰的,他可倒好,还和我要钱呢!”陶大家的道:“什么要紧的事!仔细哭伤了身子!二兄弟你也真是的,你媳妇十月怀胎给你生孩子,正是该娇养的时候,你该好生疼着她才是,怎么还惹她生气?一会儿去我那拿上十钱银子,自己耍去,莫在家让我们娘们儿看了碍眼!”二河陪笑道:“好嫂子,我现在哪里敢惹她,百依百顺的什么都依着她,只是她近来总看我不顺眼,老是挑我的不是。往年一进冬,爷们儿不都聚到一起打牌么,怎么今年倒成了罪过?”陶大江抓了两把铜钱过来,塞给陶二河一把:“走走~咱们自己乐去,让她们娘们说话。”
两兄弟走后,陶大家的坐在炕沿拉着陶二家的手说话:“妹子,你自己要想开些,想些什么吃的也只管和我要,男人哪里指望的上?”陶二家的抹泪儿道:“我何曾不知道,男人有几个不是薄情的,可我现在这样,他却天天去外头野,我这心里堵得慌!”陶大家的劝道:“原来我怀大妮的时候,你大兄弟也是这么着,说我床上不得趣,却又管着他吃酒打牌,日子过的越发没意思了!你且由着他去,等生了孩子就好了!”
陶二家的道:“到底不是一个娘肚子爬出来的,脾气秉性就是不一样,你看老三,把个金凤宠成什么样儿了?没成亲前就天天往那家跑,这昨儿才成了亲,今儿早上又跟着人家跑回娘家去了!我只听过三日回门,可没听过第二日就回娘家的。这知道的说她回家取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欺负了她,把她撵走的呢!”陶大家的道:“你没成亲那会儿,二河不也是天天围着你转,谁不是从那时候过来的!不过你说的也是,清哥儿也太宠着金凤了。你说起这事儿来,我还有一桩事想不明白?”
“什么事?”陶二家的问。
“你说,陶清和金凤成亲的钱是哪儿来的?要知道,我可是没给他一个大子儿,可你看昨日的排场,虽不是村里最隆重的,可是也算是挡过大面了,不管是酒席还是吹打,都不显寒酸,这一项项算下来,怕不下十两银子,他们哪来这么多钱?”陶大家的细想昨日的情形,越想越不对劲,本想着不出钱,叫金凤嫁的寒酸小气,那她一来,自己就能压她一头,可谁知道,人家嫁得风风光光的。原本没有嫁妆倒是个大的把柄可以拿捏,可是他家也没给人家彩礼啊,这就算扯平了,自然没法子去挑人家的错处。
“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金凤一个女人家,也没比咱多了两手两脚,家里就那三亩地,纵她绣活好些,能多挣些银子,可你别忘了,她家还有个读书的弟弟呢,这读书写字最是费钱,她怎么可能攒下十两银子!”陶二家的道。
陶大家的皱了皱眉:“照你这么说,金凤拿不出这么多钱,那这成亲的银子从何而来?总不能是大风刮来的吧!难不成,是陶清给的?”陶二家的扑哧一笑:“大嫂糊涂了,清哥儿哪有钱?他做木匠活的账目不都是你管着?直接都与你清算了的,他哪来的银子,他要是有银子,至于平日里受咱们的气也不吭声么?”
“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儿,清哥儿做木工的钱虽然都与我清算,可送货物可都是他自己去的,也许是雇主给了赏钱,也许是他瞒着我们接了什么私活儿,也不是没可能的。若真如此,这几年下来,他暗地里攒下十几两银子,也不是难事。哼,我只道他老实孝顺,倒没想到,他暗地里藏奸!”
“人家本就不是咱们亲兄弟,怎么可能跟咱们一条心?如今娶了金凤那么个精明的,往后还不知怎么样呢!”陶二家的叹道。陶大家的不以为然:“凭他怎样!如今我掌着家,再怎么着,他也得听我的。”
陶清和金凤回了金家,把寻常穿的衣服、两床铺盖打包好,家用的胭脂水粉盒子也带上,又嘱咐陶清将他送来的木炭再背回去,顺带捎上家里的铜炉子。并把绣坊送来的那架屏风抬了,收拾了小半车,全拉回了陶家。金凤道:“你那屋也太冷了,怎么把木炭全给了我?你自己也不知道留下些。”陶清笑道:“当时哪想这许多,只想着给你送来,哪里顾得上自己。只要你不冷,我也不觉得冷了。”
“呸!咱们又不在一屋,怎么我不冷,你就不冷了?”金凤坐在车上,拿指头戳了陶清的额头一下。陶清牵着牛车往回走,凑到金凤耳边小声道:“咱们怎么不在一屋,不光在一屋,还钻一个被窝呢!以后,我日日给你暖床。”金凤羞得红了脸,拿眼睛狠挖了陶清一眼,陶清只当没看见,乐呵呵的往家走。
金凤寻思着,刚到人家里,还是跟妯娌处好关系,毕竟以后日子长着呢,怎么说也是一家人,要在一个锅里吃饭的,于是便主动帮着陶清娘做饭,也不让大嫂二嫂下手,只说她们一个带孩子一个有身子,都干不得粗活。倒是陶清不大愿意,晚间搂着金凤给她揉肩膀:“同样都是妯娌,怎么所有的活都扔给你做,你才进门子,她们就撒手不管了?原来你没来的时候,这家不也是照样吃饭,怎么你来了,她们就娇贵上了,明摆着欺负你,我找爹娘评理去!”
金凤忙拉住他:“你省省吧!我若才来就闹得家里鸡犬不宁的,人家得说我不贤惠了!你放心,赶明我也生孩子,让你们全家伺候我!”陶清笑道:“不用等赶明儿,我现就好好伺候你,你要生孩子,咱们这就生!”说着一下把金凤压在身子下面,掰过金凤的肩膀就要解她的肚兜。
金凤讨饶:“哎呦好哥哥,我浑说的,你饶了我吧!”讨饶哪里管用,陶清让她这一声好哥哥叫的身上都酥了半边,哪里肯放过她,一时间被翻红浪,娇喘吟娥。
如此又过了两日,金凤这日午后抽空便到两个嫂嫂屋里坐坐,她想着娘们儿间多走动走动也就近了。来到大嫂屋里,一看二嫂也在,俩人正坐在炕头剥花生,吃着说话,见金凤来了,陶大家的起身让坐。金凤忙福了福身坐了:“二位嫂嫂聊什么呢?”
“我们商量过年买什么呢,妹妹怎么有空来?”大嫂问道。
金凤笑道:“我来了这几日,也没得空来瞧瞧二位嫂子,虽说每日一桌上吃饭,可到底不方便说话。总要来看看两位嫂子,方尽了心意。说实在的,原先我确实冲撞过嫂子,但那也是一时气盛,过后我也后悔的,现给嫂子赔个不是,往后咱们是一家人,自然该心齐才是。”
“很是!很是!”陶家两个嫂嫂也笑着应和道。
金凤从袖子里摸出两块帕子,一块是米白色,上面绣了观音送子图,一块是樱花粉色,绣的是一枝桂花,金凤将绣观音送子的给了二嫂,将绣桂花的给了大嫂,笑道:“二位嫂子别嫌弃,我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只这绣活还凑合,绣两个帕子给嫂子,图个好彩头。”
陶大家的和陶二家的接过帕子来一看,且不说绣工上乘,只说这帕子的料子,也是乡下没有的,竟是上好的蚕丝织的,城里的大家闺秀才用的。陶二家的见了上面的图样更是喜欢:“妹妹真是一双巧手,不像我们,粗粗笨笨的。这几日妹妹掌厨,爹爹都说饭菜比往日好吃,每顿饭都能多吃一碗呢!”陶大家的大妮从娘亲手上抢过帕子,握在手里爱不释手,奶声奶气道:“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