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谦让眼珠子转动,心念这可说不准,对方是监察百官的首脑人物,保不齐何大人脑壳要落地。何大人是尚书令,六部的首脑,他一倒,朝堂幸存之人也好,其提携起来的地方官吏也罢,不知有多少要跟着倒大霉被去官削职。
论起来,黄侃要动何大人的话,简直是小菜一碟。连当初孙伯坚那样的主他都敢于当朝手刃,林宰辅也都够胆敢踩到对方的脑壳头上,何大人算个什么。何大人是个烂忠厚没用的好人,没什么阴狠手段的,一捏就死。
不得不说,小黄大人这个家伙天不怕地不怕,他一路来的光辉履历无人不知,天下无人不晓,绝对敢于硬碰硬。之前他在十二岁时便朝堂发难,手刃谋逆国贼孙伯坚,随后肃清孙党,杀得那可是人头滚滚,够厉害了吧?
别的远的不说,大家眼看着的,被掳到了这里北境外蛮族番邦之地,又跟林宰辅翻脸,真正踩到了他的脑壳头上。小黄大人要动的那可都真是大人物啊!张谦让心里无比感慨。
但话说回来,如今眼下一下子连动辅国宰相跟尚书令两个大脑壳,会不会力有不逮?还是他已拿到把柄,胸有成竹,只待返回安国后就直接出手将何大人拿下?如果是这样,那他可真得要有左膀右臂最坚实的可靠伙伴。
这个嘛,不客气,他张谦让可愿为之负弩前驱。
张谦让知道不吃亏的,黄侃得中常侍大人调教,权术谋略手段高明,绝不会打无把握之仗。跟着他,有肉吃,而不只是喝汤甚或汤都喝不到。都知道黄侃不会亏待自己人,比如曹天威,帮了他的大忙后,如今可说是飞升直上青云霄。
张谦让心里寻思活动开了,如今他看中了兵部尚书之位,不付出点大心血大力气,小黄大人今后想要在后面推也没法使劲啊是不是?
想到这节张谦让止不住沉吟着道:“何大人嘛,这个国之重臣,十分精明能干的,行事稳妥,堪称滴水不漏。”他这话说得可进可退,不是没经过脑子的。
“哦?如何堪称滴水不漏……”黄侃更沉吟起来,要再细细打听打听的样子。
“呵呵,小黄大人,你知道的,我说的是堪称,他还是有疏漏的。某些地方,我意思是他锅子的某些地方通眼眼了。”张谦让刚才话里留有余地这就是好处,此时赶紧回旋补上。
还好来得及。
这跟小黄大人说话就必须得这样多留个心眼,处处有进退,必须不能自寻死路。毕竟对方是监察百官的主,眨个眼睛就能想到一万个方子弄死人。其对什么人用什么招,招招致命,之前肃清孙党百无一漏,朝野内外那可是杀得人头滚滚啊!
“哦?”黄侃没有张谦让那么多想法,只是在听了他的话后两眼里一阵明亮发出了一个疑问声音道。
张谦让瞬间捕捉到了黄侃眼里的这一阵亮光,当下不由松了口气接下去道:“我相信大人在御史中丞位置上一年多来隐忍不发,是早已查清了他锅子通的那个眼眼所在,只是被别的事耽搁了,北境外蛮族入侵让他侥幸躲过一劫。”
听起来张谦让话说得格外谨慎,轻易还是不肯表露立场,但这已足够。黄侃点了点头:“看来张大人的消息很灵通啊!我们御史台的做事都逃不过张大人的法眼。”
对方圆滑,滴水不漏,黄侃也不是没有对应方法。此时虚晃一枪,直令张谦让慌得简直又是一比,赶紧拱手说道:“不敢!大人!”
“你没有什么不敢啊!你眼里看得门清,连何大人锅子里漏水通眼眼的地方都知道,厉害了!”黄侃点透打击着他呵呵一声道。
原来问题出在这,是自己多嘴猜测的缘故,祸从口出这本不该。张谦让再赶紧补漏道:“下,不本官只是就事论事。记得在国朝中时大人曾经找我谈过话,询问关于何大人的某方面问题。我想大人言语一向谨慎,既然问了肯定是何大人锅里漏水了。”
大冷天的,张谦让说到此时脑门上一把汗,抹了迅速再摸一把看还有,完全揩不干。除了汗如雨下,张谦让还感觉胸口像压了一个千八百斤的磨盘,沉重得离谱。
这跟小黄大人谈起这些事来句句都不轻松,必须得要再慎之又慎,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这样?”黄侃盯着张谦让又问道。
看着张谦让额头的汗,亮晶晶的大颗大颗的闪动着光芒,黄侃止不住笑了起来。他就喜欢看到张谦让这样担惊着恐惧害怕,终于算是达到了目的。对一个喜欢琢磨人的人,必须得要这么治治他。
“当然只是这样。何大人锅里通眼眼漏水这号事,下,不,本官也是瞎猜的。不过……”张谦让差点胸口后背也都汗透,心里慌得不行。
“不过什么?”黄侃两眼再直直地盯着对方问道。
老张这爱琢磨人的毛病一时三刻还改不了,黄侃故特别说些令他难以承受的话,要再给他点压力,无形的狠狠地用大力气敲打敲打他。
黄侃如此,在张谦让看来则不一样,对方毕竟是御史台监察百官的话事人,皇上的左膀右臂,对其言听计从的,自己完全得罪不起。平日嘻嘻哈哈的没所谓,一旦扯到了正事,小黄大人铁面无私翻脸无情不认人的德性众所周知。
连孙伯坚都被他干掉,林宰辅也被他踩到脑壳头上,他怕过谁?铁血手段杀人如麻看起来比割草都还轻松,自己这点斤两虽然不够味和重量,小黄大人看不上,但一旦扯到泄露御史台要法办机密的事上去,那可就得呵呵了。
撞在对方枪口上以后自己怎么死的真不知道,起码得洗干净屁股进去坐几年,弄不好一坐坐到胡子白,不死出来也废掉了。这就是现实,残酷的令人一想到就得全身肌肉颤抖到酸疼。反正皇家天字号大牢门一直都开得很大很大,时刻欢迎着他们。
还有御史台那,动不动就请人去喝茶,百官莫不最怕。哪天台院的干办跑来,说得很客气,道是我们大人想请大人过去喝茶聊两句,那么就是事儿犯了,得赶紧先回家去交待后事吧。
总之私交是私交,小黄大人从来都一分为二的,犯了事儿的绝对没有情面可讲。所以,张谦让这一琢磨就出鬼了,一身惊恐汗流满面,浑身抖得筛糠似的害怕得不行。
“不过什么?”黄侃盯着张谦让努力镇定着自己的身躯努力又再问道。刚才对方在这话后打住了,还没说出下文,得深挖出来不能给他遮掩过去。
“我意思是,不过请大人放心,本官一向口风谨严,走漏消息风声这号事绝不会发生在我这,大人大可以放心就是。这事儿从未说出去过,只是今日大人问起才第一个回应给大人知道。”张谦让拍胸脯发誓赌咒让小黄大人一定得相信他。
“嗯。”黄侃点了点头,拍了拍张谦让的肩膀接着说道:“谁要是泄露我御史台要法办某大人的事,令其早做准备,或转移赃物,或组织对抗,我绝饶不了他!这事儿得是咔嚓一声脑袋掉地的罪,弄不好株连九族。”
“啊?那么厉害!大人千万个放心,这事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张谦让浑身变得剧烈发抖着,再次赌咒发誓保证,用力连拍了胸脯两下。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考验,对方如此把事情挑明了说,看来小黄大人真的不赖,是完全将自己当自己人了。
又不过看来何大人犯的事很大很大啊!估计脑壳如孙伯坚一样得要脱。盖因兹事体大,所以小黄大人这里才绝不容走漏消息,不然何至于此将他吓得汗流满面浑身筛糠?
“何大人,哎!赶紧先老老实实进去吧,争取自首坦白从宽。呃,我就不奉陪了,走好!皇家大牢等着您!”张谦让在心里悲哀无比而又爱莫能助地叹息一声道。
“好了!皇上出来了,叫我们过去。张大人,你上前,我随后!”黄侃还是要推张谦让上前。
“不不不,黄大人,你上前,下,本官随后!”张谦让始终还是谦让不肯去打这个头炮,毕竟跟皇上的关系完全不如小黄大人的来得亲近。再说现在感觉两腿发虚,怕走不稳道。
黄侃见状哈哈一笑,大踏步带头上前而去。他老早看到了张谦让的致命弱点,怕担风险不敢出头。那么,对方也就只能是在兵部侍郎这个位置上继续呆下去了,想要再进一步的话估计有难度。
当然老张肯定是想要进步的,但心想事成这种事,必须得是建立在有胆有识并努力作为的基础之上。
小黄大人已然上前,张谦让慌忙亦步亦趋跟着,在后面低头踩着黄侃的脚步,绝不敢行差踏错了。有人带头,他在执行步调上跟得紧,是个这方面的好手。
一名靺鞨部族的老人在一个帐篷边铡草,旁边马匹饿得瘦骨嶙嶙,却不给它吃。张谦让看见,忽然心中一个触动,今年这雪下得晚,迟迟不来,这老人不知何故如此亏待马匹,止不住在饥肠辘辘中同病相怜起来。
“老人家,何故不给马吃草?它都要饿死了!”张谦让于心不忍道。
老人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阵,却听不懂,张谦让十分无奈。黄侃道:“老张!他说今年雪还没有下,只有到下雪的时候,这马才能有机会吃饱。这其中的道理你自己领会去,我也不懂,呵呵。”
这事儿张谦让还真不懂,也没法领会老人之言。多看了那匹瘦马一眼,没停留,一路继续跟着小黄大人脚步而走。
“可有安排吃的了吗?”安老三在前面问黄侃道,仰头看了看天空,依旧阴郁不已,一片苍茫,不由得缩了缩肩膀。
“没有啊!我这不正想来问问,贼兵又来了几百人,估计这里部族的供应不上。皇上无论怎么着都得跟这里首领想想办法,不然都罩不住了,这饥寒交迫的折磨人直往死路上去。”黄侃肚里一阵咕咕叫,直响如鼓。
“嗯,我已经说了,部族长老也已答应。不过贼兵一下子又来得多的话,估计到口的东西会变得很少了,唉,大家跟着我吃苦受累了不容易。”安老三耸了耸肩,显得无可奈何叹息一声。
这些都没所谓了,张谦让很想进去大帐篷里烤烤火:“皇上,风很大啊!冷得发抖,能让进去烤烤火吗?”
“能啊!还以为你们不怕冷,没人愿意烤火呢。冷的话早点说,早点进首领的大帐篷里去,很暖和,里面还有吃的。”安老三一摆头,转身在前带路进入。
“太好了!”张谦让搓着手跟着进去,里面何大人早在了,已经混了个肚儿圆,这时赶紧帮着介绍并招呼他们坐下。
“客气了客气了!”张谦让不再谦让赶紧坐下来吃喝,心想:“何大人你有得吃就赶紧多吃点吧,以后就没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