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黄侃都安然不动,黑玄长老松了口气,不过这雪一下担心他瞅准空隙抓住什么机会再次行动,故小心驶得万年船加派了人手以求个心里安稳。
刚又在饥寒冻饿疾病折磨下死掉了俩,黄侃点数过他们安国被俘君臣及仆从幸存者已只剩七十余。奇怪的是京畿道兵备使朱桦大人还没死,不得不承认他命就是硬,还不到该死的时候怎么都死不了。也许老朱还将活下去,回到国都去谁又说得清楚。
天意难测,目前要逃回去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曹天威身上,消息不通,不知他情况如何。上次已经是他们的第三次出逃,前两次是在另外的两个地方,还没有迁徙转移到这里来之前。
如果上次不是千算万算没算计到向南偏暖,河流尚未完全冰冻,他们也许就成功了,只怕现在已经到了安国境内。
“天意实在是难测啊!”黄侃仰头看着簌簌下落着大雪的黑夜上天又感慨道,穿透黑暗他两眼里仿佛看到了无人能看到的光明,“不过这一回,我总算测到你了!”
上次出逃行动中,中常侍大人黄博为探路落水死去,黄侃等于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但潜意识里黄侃相信养父并未就此亡故,他真没那么容易就死。
黄博曾经说过他要去寻找黑水大,那是一个有史以来最为神秘的不可知之地。在极西方的西方遥远之地,有着关乎这个世界光明和黑暗的最终真相,太多的人,正和邪的,都痴迷于对那的寻找。
作为当今修行道中的隐世高人,黄博在落水时竟然没有飞身起跳脱险,实在奇怪让人难以理解。难道他真的践行天命去寻找黑水大泽了,要借这个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这是个谜,黄侃不可能事先知道。
不过在当晚,在那条宽阔的大河边,当黄博决定要去探路时,黄侃一下子似乎就明白了,只是他没有多余的话阻止和说破。
黄博事前已有筹谋告诫,如他死去,黄侃不得悲伤,必须得再次想方设法带领大家出逃,一定要让皇上及众大臣安全返回。
作为修行道中的高人,黄博的使命显然不只局限于安国辅佐当今皇上,他更在乎的是关注整个天下万民,包括安国之外的四夷大众,普天之下芸芸众生。
这是黄侃的理解。
显然黄博把拯救安国君臣,带领他们重返安国的重任,交给在了黄侃手中来完成,这也是对他的一个考验。今后安国要壮大,整备铁血政教大军远征黑暗深渊,扞卫人间世光明,黄侃必须得过这一关才能成事。
这是黄侃作为神使的肩负使命……
“小黄兄!黄中丞大人。”兵部侍郎张谦让过去那边撒完尿笼着袖子返回,雪下起来了他很欢喜,在寒气逼人下瑟缩着身子又捱过来了笑嘻嘻地道。
下雪了,可以说他简直太喜欢了。如此大雪,厚密得不透风,簌簌簌簌地下落,那么,曹天威是不是将要出现了?
黄侃算过的,今日属水,雪的确是下起来了,接下来,呵呵……
张谦让向准着了黄侃能成事的,如此白天黑夜不离他左右就对了。反正总之一有机会便要积极行动,负弩前驱,好展现他才干。不然,黄侃说过了,今后要在后面帮他使劲,自己都不时刻在他身边,机会来了不抓紧迅速动作的话黄侃怎么推?推空气吗?
自己要懂事。
在官场中混了那么多年,张谦让明白,凡事用心留意就对了。何况下雪了!时机来了,他已经得了先机。那么就要时刻在中心主脑人物身边,不能粗枝大叶不介意。稍后,事情突发需要人手的时候,找不着影子那就是自己蠢了,不可救药属于扶不起的刘阿斗。
而他才没那么蠢。
刘阿斗是谁?不清楚,反正这是小黄大人时常说的一句话,借来用用。许多事,摆明了的机会到手,不介意不抓紧别人就抓住上去了,电光火石刹那间的事,到时候想要分杯羹吃?对不起,没有,半根毛都捞不到,门缝缝都没有。
“小黄大人!”张谦让压抑住兴奋之情,又灿烂地如第一次进洞方般的欣喜微笑着道。
“有何话说?”黄侃呼出一团白气,看着对方这副贼贱兮兮的样子,一时间显得有些无可奈何道。看来对方盯上他了,不好好回应一下,其则会一直这样纠缠下去。
要说张谦让这个人他真的是太熟悉了,比自己肚子里的蛔虫都还要熟悉。这家伙首先一个是脸皮厚,不怕别人不理睬。而其此时想要说的无非是下雪了何时行动,除了这个眼下也就再没了别的。但不能告诉他,给到他任何细微的暗示和希望。
毕竟黄侃自己都不知道。
张谦让两眼里满是期待,黄侃完全感知得到,这期待里除了有在异域绝地里逃出生天的渴望,更还有对未来前途的大好辉煌愿景。
黄侃作为负责监察百官的御史中丞,对于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主要话事人,国都雄城大小衙门的官吏负责者,朝野方方面面三教九流的头面人物,他都门清熟知得他们的方方面面情况。
包括他们的内在个性、品德、做人底线原则等,真不是客气,简直比他们自己都还要了解熟知他们自己。
只说眼前的,外在明面上的,张谦让这老哥们年纪也就四十出头,之前官运亨通,二十七岁高中进士二甲第七名入仕,一直在兵部履职。谁都想得到,兵部尚书周汝贵被掳北来罹难后,他自然便巴望着回去后再上层楼,由副转正坐到尚书之位成为兵部一把手。
单纯从职务上来看,其如此年纪居然就做到了兵部侍郎那也是有料绝不简单的,这可是整个安国兵部的二把手啊!隶属上,张谦让是在尚书令何大丰的直接管辖下,也是其心腹。没有尚书令何大丰提拔,在他后面帮他使劲推那他也没那么快顺利上位。
不过尚书令何大丰这人众所周知的不结党不营私,提携张谦让上来只说是看重他的能力,公事公办。但暗地下有往来,存在着利益方面的输送。只是老何做得隐蔽乖巧,连张谦让都不知道罢了,属于被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那种,脑壳里缺根筋。
不然老何锅子里水漏了那点事,也不会那么隐蔽一直都令人看不出什么来,只有他自个暗自忧心。正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管如何严密,老何的锅子里水还是迟早漏了,被黄侃查了出来,只不过还没抖露在等着时机办他。
此时何大丰正跟安老三在马厩角落里背靠着背坐着,都饥寒交迫手插袖子里耸着肩在打盹。借着贼兵火把的光亮,看过去何大丰像一尊菩萨一动不动,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天寒地冻,饥肠辘辘,大家都感觉着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他们把这枯坐叫做真正的熬夜。
“下雪了哦!”张谦让看着黄侃,向着火把光照之下的纷纷扬扬大雪不动声色地再强调着道。言下之意,无非还是希望黄侃能有所行动指示给到他。
“呃,我知道的啊!看见了的啊!下雪了……”黄侃显得很淡定,完全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像是他之前掐指神算说的下雪之时,便是那什么出现来救应大家之时应有的神态,这就特别特别没意思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曹天威还不来找到大家,并有了把大家捞出去的打算法子,那可就真是这里贼兵他们妈妈的那啥了。张谦让不会骂脏话,但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肯定幸存者中的大多数还是得扑,把生命挂在了这里做野鬼孤魂。
这熬夜不好熬啊!天寒地冻,长夜漫漫,到明天,又起码得有身子骨弱一些的几个冻饿而死,被抬出去丢给饿得两眼发绿的野狼啃吃得只剩下骨头架。
并不是每个人都如京畿道兵备使朱桦大人那样命硬。
“小黄大人,下雪了,那啥,你懂我意思吗?”张谦让手笼袖子里耸着肩四处望望,顾自满怀期待地想要看到点什么惊喜万分的人事。不过,他没有任何发现,因而止不住地失望,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黄侃见他等着回答,不说点什么也是不好,于是摇头摆脑壳道:“不懂。张大人什么意思?”
“我意思,就是你想的意思。或者说,你以为的我以为的意思,你懂不懂我意思?”张谦让又靠拢过去了一点道。
“不懂你意思。”黄侃还是摇头摆脑壳,一面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张着的嘴特别大显得有点咬筋托不住下巴。
“你这样就真没意思了知道吧,小黄大人!我明着说吧,你掐指神算的今日属水,上天果然就发威下起了大雪。而那啥,我这么明说了你终于应该不会不懂我意思的了是吧?”张谦让恨不能跳过去掐死黄侃,或者挥起一记下勾拳,把他长大的嘴巴打回去。
“不好意思,张大人,我还是不懂你什么意思。”黄侃再往旁边站开了一点,依旧典型的不太想跟张谦让说这种事涉机密的话。
天气很冷,黄侃的另一层意思是在这种夜晚,保留着一份热爱生活的看雪的心情就已经很不错,懒得说些废话。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雪夜,无论怎么说,人生之中难得有几个这样的夜晚。在北境外的异域蛮族贼兵看守之下,还保留着一份对雪夜景色的欣赏本真,这一份超然洒脱,自然也比什么都要重要来得贵重。因此,黄侃想要保留着不希望被人来打断和破坏。
实际上,黄侃是在想一些除了张谦让以为的外更重要的一些事情。张谦让在很多时候当然都看不懂黄侃。这个时候,在实在得不到点可靠的安慰人心的信息下,张谦让于是在一旁仔细研究起黄侃的脸来,像当初洞房花烛夜看他婆娘一样。
但是看了一会,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不再看了。他认为没有必要。既然小黄大人不想说得太多,那么就必须要简化自己的一些想法,不要搞复杂,铁定跟着他便是。
黄侃这个人终究是个少年,不管他多有才和能干,少年的信心和热血勇气是第一位的。那么,他答应和承诺了中常侍黄博大人的,要带领大家重返安国那么他就一定会做到,克服万难,不计生死都要完成。
如此一来,自己想要的兵部那个正职位置就有希望了不是?张谦让很放心这点,这样就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多多地为安国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