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少爷醒了！”

　　伴随着一声疾呼，修慎行领着众人涌进了病房。

　　修朗躺在被仪器包围的病床上，不过短短几天时间，脸颊和太阳穴就凹陷了下去，整个头部都被绷带缠了起来，怪异而令人心惊。

　　众人唏嘘无比。

　　他用无力的声音，回应着众人的关心，却不敢看立在最外面的那个身影。

　　心中的话，也不敢问出口。

　　“好了，都回去吧，”修慎行遣散了众人，“醒过来就好，让他好好休息。”

　　众人鱼贯而出。

　　“二哥……”修朗抓紧了床边。

　　修琰停住脚步，待众人出去之后，关上房门，却并不靠近，站在远离病床的地方。

　　沉默在兄弟俩之间蔓延。

　　良久，修朗低低地抽泣起来。一点血迹从绷带上浸了出来，触目惊心。

　　修琰盯着那团殷红，闭了闭眼，“她前天醒过来的。”声音不比修朗的有力，甚至更加嘶哑低沉。

　　修朗的哭声顿了顿，继而又响了起来。

　　修琰抬起头，盯着空无一物的墙面，瞳仁仿佛定住了一般。

　　猛地醒过神来，耳畔依旧是修朗的抽泣声。

　　原来不是做梦。

　　或者，这个噩梦还没醒。

　　他走近病床，坐了下来。

　　“小朗，事情经过告诉我。”

　　这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让修朗诧异，抬起满是水光的脸，怔怔地看着他。

　　不止是声音，修琰脸上也没有表情。

　　修朗倏然明白了，二哥在自己心中垒起了高墙，展现出来的，只是坚固的那一面。高墙内的情景，他想都不敢想象。

　　空空的病房之内，只有修朗的声音在回荡。

　　直到他讲完了，修琰还盯着他的嘴唇，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修朗唤他一声，他像是被惊了一下，站起来说了一声：“休息吧。”转身就要走。

　　“二哥，”修朗急声叫住了他，“对不起……”

　　修琰抓着把手的动作停了停，而后一言不发地拉开了门。

　　“琰少爷，修朗给你说什么？”

　　“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小琰——”

　　修琰迈着大步，把不管是带着质问、还是关切的声音全部甩在身后，径直离开。

　　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二楼的房间门口。

　　那些家具和摆设涌入眼睛，唯独不见那个人，悲伤和无力像潮水一样卷着他。

　　他放弃了所有抵抗，脚步像是踩在波浪上，直到身体倒在床上，才感觉到一丝放松。

　　在这她躺过的地方，贪恋枕头上哪怕一点点属于她的味道，修琰支撑了几天几夜的眼睛，终于闭了起来。

　　————

　　苏青瑭“哗——”地一声推开了窗户，风带着雪花就卷了起来，扑在她的脸上。

　　不觉寒冷，反而感受到一丝清新，露出一个重获新生的微笑。

　　“不知道痛了是不是？”

　　身后传来苏篱的训斥，她也没有关窗，而是像猫一样舒展着身体。

　　窗户被拉上，寒意很快被暖气驱走，屋里重新变得温暖，但令人倦怠。

　　“爸爸，我可以出院了。”

　　苏青瑭仰着白如美玉般的小脸，“你离开这么久，小云村怕是要乱套了。”

　　苏篱投过来一瞥，点一点头：“我是准备今明两天就回去了。”

　　苏青瑭红唇一勾，耀眼明媚。

　　“你有行李要收拾吗？叫红中给你带过来。”

　　但苏篱旋即跟来的一句话，让她笑容僵硬，目光躲闪。

　　苏篱瞅着女儿，用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反正要过年了，一起回去吧。”

　　见女儿不吭声，只偷眼观察他的脸色，他也不作声地板着脸，一副无法通融的表情。

　　“我还不能走。”

　　苏青瑭把心一横，眼见苏篱眼神严厉起来，赶紧嚷道：“我马上要考试了。”

　　苏篱目光微滞，苏青瑭面露得色，认真地说道：

　　“期末考试，很重要。”

　　“少拿考试来糊弄我！”苏篱怒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课都没怎么上，考勤都不合格。”

　　“考勤的事情，秋老师帮我搞定了。”

　　苏青瑭露出坚定的目光，一板一眼地说道：“而且我决定，下个学期开始，好好学习。”

　　她用漂亮的杏眼瞅着苏篱：

　　“不然你大学没上完，我妈中途退学，我被开除，我们一家三口，多丢人啊——”

　　苏篱：“……”

　　虽然很生气，但无法反驳。

　　更何况当年他们夫妻退学的理由，实在是人生黑点。

　　“害你的人，至今没有头绪。你还在这里晃，想当活靶子吗？”

　　苏篱话题一转，一言戳破了女儿的诡计。

　　苏青瑭眼眸低垂，“我宁愿当活靶子，和他们斗，也不想再缩回小云村。”

　　她不撒娇，不顶嘴，这平静而认真的语气，让苏篱心里一阵慌乱和疼痛。

　　“爸爸，抽我血的那个仪器，是当年修羽研制出来的，对不对？”

　　苏青瑭凝视着窗外飘舞的雪花，双眸玻璃样湛亮。

　　苏篱霎那间有些恍惚，女儿此刻的神情，像极了云青青，看似淡静，其实早已下定了决心。

　　苏青瑭回眸，眼里似有千言万语，包含着难见的悲伤和恳求。

　　苏篱不由按着胸口，仿佛能缓解一些心痛。他深呼吸一口，摇一摇头：

　　“不是，修羽没有做出什么仪器。单凭你的描述，我也不能确定那仪器的作用，就是在抽取你的异能血脉。

　　“但，可以确定的是，那是修羽当年的实验思路。”

　　“果然是羽组织干的！”苏青瑭的声音雀跃起来，“他们从旧楼偷走的u盘，就是为了这个。”

　　但就连她自己也知道，这也不能确定，就和修家没有关系了。

　　她逐渐沉寂，低头思索，缓慢问道：“不能，找修家要仪器来看看吗？”

　　苏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相信修家吗？”

　　苏青瑭嘴动了动，本应脱口而出的答案，却没有说出来。

　　像是心里有些东西被关住了，她突然就涌出了眼泪。

　　苏青瑭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泪是为谁而流。

　　苏篱搂住了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不着急，不要怕……”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苏篱拿出电话。

　　屏幕上跳动着的“修琰”两个字，让苏青瑭心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