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那小将一脸愕然。

　　苏洋沉默了，在他沉默的同时，一直看着苏婉儿。

　　他也差不多明白了，他帮那老头了却一件憾事，作为回礼，那老头送他过来，叫他有机会重来一次。

　　要是搁在前世，他绝不会弃城而逃。

　　没了这座城，妖族就能长驱直入，直逼人族都城。

　　事实上，人族命运也就是从失去这座城开始急转直下。

　　苏洋很清楚失去这座城会有什么后果，所以当时他选择了死战。

　　人族与妖族在实力上的差距，并不能靠着战士们视死如归的意志就能弥补。

　　这座城最后还是破了，不过，他们的牺牲并不是毫无意义。

　　最起码，他们拖住妖族主力部队长达半年之久。

　　也正是靠着这半年，人族最后那批幸存者才能安全抵达与昆仑山使者约定好的会面地点。

　　苏洋也是在这一战之后，成为人族的大英雄，受万人敬仰。

　　苏洋将自己的思绪从回忆中拔了出来，苏婉儿的面容在他视野里模糊了又清晰，苏洋终究是落了一滴泪。

　　明知道这都是假的，不过苏洋还是感觉到了安慰。

　　他不想辜负那老头的美意，毕竟他已经做出过牺牲。

　　这次，他想自私任性一回。

　　苏洋笑了，抬起手，像往常一样，轻轻触碰苏婉儿的脸颊。

　　他的动作小心小心再小心，当他真正触碰到了苏婉儿的脸时，他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栗。

　　哥，你怎么了？苏婉儿一脸茫然。

　　苏洋笑了，脸上还流着泪：没，没什么。

　　老大今天很不正常。那个小将暗暗嘟囔着。

　　老大，你疯了！一个提着巨斧的大汉驾着黑烟赶忙跑过来，他是东门的守将，是那小将散布的消息。

　　苏洋目光落在那个大汉身上，噗嗤笑了。

　　这汉子叫虎娃，也是奴隶出身。他从小就跟头老虎睡在一起，日子久了，大家就虎娃虎娃的叫他了。

　　虎娃气呼呼的走到苏洋面前，肩头巨斧往地上那么一搁。

　　苏洋忽然笑了，二话没说上前给虎娃一个熊抱。

　　虎娃傻眼了，老大这是怎么了？突然搂搂抱抱的，还真叫虎娃有点自不在。

　　他朝那个小将投去问询的眼神，眼睛还瞪得溜圆，长得就一副憨样。

　　那小将摊开双手耸耸肩，虎娃赶忙将苏洋推开。

　　他是不可能理解苏洋现在的心情的，那一战，最后就活了他和他的妹妹。

　　是虎娃留下来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拦住了妖族主力。

　　他和他妹妹才得以逃生。

　　谢谢你。

　　苏洋回想起虎娃临死前那声震天动地的咆哮，眼泪就抑制不住了。

　　都是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

　　虎娃被苏洋整的怪不好意思的，一时间，把来这儿的目的都给忘了。

　　苏洋深吸口气，稳定好情绪，其他门的守将你都通知了？

　　苏洋目光落在那个小将上。

　　还没定下的事，就闹得天下皆知，这可是扰乱军心的大罪啊。

　　这小将哪里敢承认。

　　苏洋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去把各门守将给我请来吧，撤退，撤退。

　　老大，你是认真的？！那小将更加难以置信。

　　一听这话虎娃可不依，嗡嗡吼道：老大，咱们都守了两个月了，再多守几天，咱们的援军就到了。到时候，妖族来再多的小崽子咱们都······

　　虎娃！苏洋突然吼了一声，语气很重，眼神锐利如刀。

　　苏洋在军中积威日久，虎娃性格素来暴躁，但也不敢当众忤逆苏洋的意愿。

　　他万分不情愿的闭上了嘴，抱着手中那柄巨斧，背对着苏洋，往地上一蹲。活像是个受气的孩子。

　　都撤吧。苏洋瞥了苏婉儿一眼，这样，她应该就会满足了吧？

　　苏婉儿低垂着脑袋，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明明已经顺着她的意思来了，但是苏洋在苏婉儿脸上却没看到一丝喜悦。

　　她到底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苏洋觉得很郁闷。

　　哥，你不必为了我弃城，我知道我是个累赘，我走。

　　苏婉儿走得干净利索，走得苏洋始料未及。

　　就是！老大俺早就跟你说了，咱们老大爷们出门打仗，就别带女人了。她就是你妹子，她要是旁人，俺虎娃早就一斧子把她给劈了。

　　苏婉儿猛地停下脚步，虎娃抱着斧子瞪了苏婉儿一眼，又扭头望向别处。

　　苏洋夹在他们中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还是那小将脑袋灵活，赶忙站出来打圆场：婉儿妹子，你可别听虎哥瞎说。要不是你主管后勤调度，这城，也守不到现在。

　　说着，他还踢了虎娃一脚：虎哥，快道歉，说几句好话，别让老大下不来台。

　　那小将压低了腔调，边说还边给虎娃使眼色。

　　虎娃也在气头上，就是这女人要害他当个逃将了。

　　他这暴脾气能忍？！

　　哥，我走了。苏婉儿阴沉着张脸，她表现的异常的安静。

　　苏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苏婉儿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哥，撤吧。苏婉儿声音很低，仔细听，还能听出她声音里带着哭腔。

　　这场仗打到现在，军粮都快吃空了，损坏的兵器在仓库里都堆成了山。

　　她是真怕苏洋死在这儿，趁现在，撤吧。

　　她怕再也见不到她的哥哥。

　　咱们要是撤了，人族就真完了。

　　那小将迟疑良久，试探着出声劝苏洋两句。

　　苏洋突然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人族人族人族，人族完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说完，四下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两眼，看着苏洋，那眼光是那样的陌生。

　　苏洋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心里有懊悔，同时却也觉得很痛快。

　　他往后退了几步，后背靠在城垛上。

　　风瑟瑟作响，苏洋背转过身去，双手按在城垛上。

　　所有人不自觉围了上来。

　　老兵们没有，他们还是坐在地上，背靠着城垛，两眼麻木无神。

　　或许他们才是现在真正能理解苏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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