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笔下丝毫不见拖泥带水，沾墨，下笔，运笔一气呵成，丝毫不见停顿。
在周围一遭人的震惊目光中，一条盘踞在山渊之中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巨龙，慢慢地跃然于纸上。
“我没看错吧，那个人画的……是一条龙！”
“人家是齐大师的关门弟子，当然也擅长画龙了，这有什么奇怪。”
“这条龙……远远地看不清楚，好像和以往齐大师画的有点不太一样啊。”
“不对，你们看齐大师的表情，事情好像有点不简单啊……”
齐军距离江晨最近，江晨所画的龙他看得最为真切。
而正是因为看得清楚，所以他的心里此时已经是惊涛骇浪般波动不已。
江晨画的这条龙虽然此时看上去平平无奇，可是随着画的完成度越来越高，那纸上的巨龙也慢慢展现出峥嵘之色。
隐隐约约间，齐军又一种预感，这条龙如果成画，那必定是惊世骇俗的绝世佳作！
而就在此时，江晨的手下一顿。
齐军正凝神屏气地看着江晨运笔，见江晨停笔，不由得心中一紧。
难道他和自己一样，也会犹豫吗？
齐军看向江晨，江晨此时正好也看向齐军。这一眼对视，让齐军不由得心中一凛。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好像有万千烟云在其中流转，又像是有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的变化。
齐军一时间竟然有些自己陷入幻觉的错觉。
好在江晨开口说话的声音钻入他耳中，这才让齐军清醒了过来。
“当初你那画，就是因为你心中犹豫所以可惜。”江晨面无表情，轻声说道，“有道是水可覆舟亦可载舟，那一顿可以让你的画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却同样可以成就你的画。”
齐军闻言一惊，连忙转眼看向江晨笔下画纸。
江晨落笔停顿之处，正是那龙最后一只眼睛。随着江晨落笔，笔中墨汁正渗透进画纸中，渐渐晕开。
“当心！”
见此情景，齐军又想起了自己那副画失败的经历，已经顾不得是否会打扰江晨，连忙出声提醒道。
“我说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江晨微微一笑，笑容中满满的自信让齐军不由得一愣，停下了想要扑过去抢救的动作。
接着江晨提笔，那只眼睛被他重重地点上。
见江晨彻底停笔，围在周围的众人不由得凑上前来观看江晨所画之画。
然而围上来的众人，在看到那画中之龙时，全都是心神大震，面色惨白地往后退了几步。
江晨微微一笑，道：“我所画那是一条恶龙，一生杀戮无数，凶气凛然，所以被困在这山渊之下，你们看时小心，不要被凶气所伤。”
就连黄雅昕，听到江晨此时说的话，也不敢再出言讥讽。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江晨在一刻钟的时间里画出的画，双眼无神，似乎那画上凶气对她而言完全不存在一般。
“这怎么可能……这幅画……就算是齐大师也画不出来吧……”
黄雅昕面色更加惨白了几分，重重地跌退了几步，要不是林清寒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恐怕她就要跌落到一旁了。
正如江晨所言，他所画的那条恶龙，盘踞在深渊之中，身上缠着数之不尽的粗重锁链，被紧紧地锁在两侧的山壁上。然而这画中恶龙似乎并不甘心被囚困其中，正对着画外张开大嘴怒吼。
齐军第一眼看去时，只觉得好像自己真的在面对一条怒吼的巨龙，甚至他耳边都回荡着巨龙那难以言语描述的声音，那血盆大口就好像离他不过须臾距离，隐隐地都能让他嗅到一股浓重的腥臭味。
“这……这……”
齐军的双唇颤动，嘴里无意识般重复着一个字，竟然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办法说出来。
黄雅昕的面色如同死灰一般，看着朝着林清寒和自己缓缓走来的江晨，眼神间多出了一丝恍惚。
“你……你是在哪里学的画作？”
见江晨并没有如她预想的那样，是过来羞辱嘲笑她，黄雅昕咽了一口口水，眼神复杂地向江晨问道。
江晨听她发问，这回却是正眼看着了黄雅昕，只不过眼神和语气都是冰冷平淡的：“我没有学过画作，只是世间万千大道殊途同归，你要是能明白这一点，你也可以达到这种程度。”
说完也不再理会陷入思索的黄雅昕，回身看向了已经恢复正常的齐军。
齐军已经从这幅画带给他的震惊和不可思议中回过神来，他此时脸上挂着狂热地神情，如获至宝一般讲江晨刚刚画好的画收了起来。这时他正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着画卷，走到江晨面前。
“这画好了怎么都不拿出来看看？”
“是不是觉得画的不好？你看他们看了那副画脸色都很难看的样子。”
“等等，你们看齐大师在做什么？”
“我的天呐！发生了什么！”
随着周围的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齐军走到江晨面前，双手举起捧着江晨的画，居然慢慢地低下腰去。
这可是后辈见到前辈时才会行的大礼！
在周围人的一片哗然中，江晨依旧表情淡然，就那么坦然地受了齐军这一拜。
“今日幸得高人指点迷津，先前多有怠慢，还请见谅。”齐军弯着腰，颤抖着声音说道。
同时他心里不由得苦笑，枉自己之前还以为眼前这个年轻人只是一个颇有见地的同好，心里竟然还想着能够和他探讨交流一番。甚至让江晨作画，也是想要在江晨画完之后再指点一通。
毕竟在他看来，江晨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即使有所见识，怎么也不能比上已经浸淫画作数十年，几乎将一生都扑在这上面的自己。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这个糟老头子今天总算明白这句话了。”
江晨却也没有让齐军一拜不起，而是待他说完就伸手把他扶了起来。在江晨看来，齐军之前的言行并没有任何出格之处，反而在他发现了一丝道心的迹象，让江晨觉得难能可贵。
求道之人，如果对自己不自信，又如何求道。
“这画送你，能参悟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道，是你自己的，别人过多干涉反而不好。”
扶起齐军之后，江晨淡淡地说道。
在周围众人的一片哗然中，齐军又醒了一礼：“多谢高人指点。”
黄雅昕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口中喃喃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林清寒不经意间嘴角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