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见方梦的人除了沈母还有沈母的挂件儿——姑姑。

　　这样的阵容，方梦已经有了大概的预判，因此默默做好了防御准备。

　　沈阿姨，姑姑。她打了声招呼。

　　昨天你跟沈予去哪儿了？姑姑没好气儿地问，嘴唇上的芭比粉口红有些刺眼。

　　去见了他的朋友。

　　姑姑和沈母对视一眼，气得什么似的。

　　他为什么要带你见朋友？姑姑继续审犯人。

　　这个您就得问他了。方梦笑道。

　　哎，你这是什么态度啊？芭比粉口红狰狞地扭曲着。

　　方梦实在想不通，她的审美为什么总是这么惊悚。

　　我是微笑服务式态度啊姑姑。带我去见朋友的是沈予，我倒不想去，他非拉着我。

　　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家小予硬缠着你似的。

　　方梦嘴角漾出一丝讥笑，眼睛看向沈母：姑姑说着了，好像的确是这样。

　　沈母心知肚明，自己的傻儿子是实打实动了心，因此避而不谈这个话题，只道：方秋，今天我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是怎么想的？

　　方梦很不喜欢这种被人训话的感觉，于是指着沙发问：我可以坐下吗？

　　沈母耸耸肩：当然。

　　姑姑翻愣着眼皮嘟囔：事儿还不少。

　　方梦不想惯着她，也跟着嘟囔：沈阿姨真是大人有大量，姑嫂关系和谐得令人羡慕。

　　这句话没有指明什么，却让大家都想起了不久前的那场风波。

　　姑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沈母脸色也不大好看，短暂地斜了一眼姑姑，气氛开始变得微妙。

　　面对两位并不友善的长辈，方梦决定来个不卑不亢的反击。

　　她端端正正坐好，言辞恳切道：沈阿姨，我也正好有些话想跟您聊一聊，就借着这次机会一道说了吧。

　　沈母欠欠身：嗯，你说吧。

　　首先，我想问的是，与你们家的这份协议，原本是不是我并不愿签？可是你们间接找到我父亲，让他想办法说服我，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沈母理亏，眨眨眼说：是这样。

　　我自认为履行了协议上的内容，照顾沈先生也是尽心尽力，应该我做的，不该我做的，只要力所能及，我都做了。

　　可是现在，轮到你们放人，又因为我父亲的关系无法实现，你们觉得心急，我又何尝不是？为什么要把我当成眼中钉呢？

　　沈母虽板着脸，但还是听进了方梦的话，耷拉着眼皮在那儿寻思。

　　沈阿姨，您也有女儿的身份，试想一下如果您的父亲跟我父亲一样，每天混吃混喝，到处借钱赌博，您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能来到沈家，说直白点儿是让我爸卖来的，协议里的那些钱，没有一分到过我手上，我就跟一件物品一样，被他换取价值，又被这里的人冠以居心叵测的标签，您说，我冤不冤？

　　这些话，说进了沈母的心坎儿里。

　　老实说，抛开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她是真的心疼这样一个姑娘，可现实的情况却又无法真的抛开这些东西。

　　一个可怜姑娘的利益和自家的利益之间该如何选择，她几乎不用迟疑。

　　姑姑看到沈母垂头不语，有些着急，扒拉着沈母胳膊：嫂子，你别不说话呀。

　　沈母有些心烦，没好气儿道：有话你就说，能把这事儿办明白，我谢谢你。

　　姑姑气得噘着嘴，不吭声了。

　　三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沈母终于开口道：小秋，我也不是想为难你，摊上那样的家庭你也属实不易，可是我要考虑的是沈家的利益。

　　目前比较棘手的情况是，你的存在有些耽误小予，本来大病初愈可以计划未来的事情，可这未来里有了你，就有些变质了。

　　想到方梦刚刚说的话，沈母担心自己的话说重了，赶紧解释，阿姨也不是说你不好，你挺好的，沈母冷不丁地夸了一句，继续道，可是挺好不代表正确你懂我的意思吗？一段不合适的姻缘是不会幸福的！

　　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可句句的意思都在说她不配。

　　方梦心里好难受，感觉自己就像一块儿抹布，被人嫌弃，被鞋底踩了又踩，再踢到一边无人管。

　　她故作坚强地挺胸抬头：沈阿姨，我们还是长话短说吧。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能做的事情有限。关于这份协议的解除，我能帮什么忙？如果您没有意见，我也可以现在就搬走。

　　倒也不必这么急。

　　沈母是了解儿子的，知道她若是突然离去，沈予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她，那样的话，两个人脱离了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更不好控制了。

　　这么说吧，沈母的语气又温和了许多，我要你帮我把户口本弄到。剩下的手续，我只缺它。

　　方梦一想到要去见方石新就犯愁：这个我尽量试试看。

　　沈母点头：还有就是，我要你渐渐地疏远小予。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懂我的意思，不要露出马脚，让他绝望也好，让他讨厌你也好，总之

　　总之，让他离开我。方梦浅笑，笑容中泛着苦涩。

　　是的。沈母走上前握住方梦的手，小秋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姑姑看二人关系莫名其妙拉近，厌恶地翻了个白眼：吼！什么叫尽量啊？要是连一个户口本你都弄不来，那就证明你根本就是想死赖在我们家。

　　方梦不客气地回怼：既然姑姑说的这么轻松，那就有劳您出马了。

　　哎呀，你还使唤起我来了！

　　沈母扭头训斥：行了黎萍，你少说两句吧。

　　你们在聊什么？沈予的声音传到三人耳朵里，紧接着便是那阔步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着母亲跟方梦坐得那么近，又手拉着手，他有些意外。

　　目光扫过母亲和姑姑，机警地走到方梦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看到沈予，方梦终于透了口气：没事啊，沈阿姨关心我的生活，就坐在一起聊聊天。

　　沈母亲切地笑：是啊，好久都没这么开心地聊天了。

　　沈予更觉得不对劲儿了，心想，这俩人什么时候需要这种亲密的情感沟通了？

　　聊完了吗？他问。

　　沈母说：完了。

　　那人我带走了，我还有事情需要她。

　　沈母故作轻松甩手：去吧。

　　这关系和谐得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尤其是有姑姑在场，他心中不免犯嘀咕。

　　还没等回到小宅，沈予就站定，堵着方梦问话：小秋，你跟我说实话，她们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闲聊而已。她说。

　　沈予不信：闲聊总得有个话题吧？

　　方梦临时组织语言：就问昨天咱俩干嘛去了，我说见你朋友，然后又问我你最近情绪、食欲之类的，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回来了。

　　沈予紧盯着她的眼睛，抽丝剥茧地分析这番话的真实性，末了说道：你不想说那就不说，只是别受了委屈还不言不语的，你要记得，在这个家里，你有了我，就什么都不必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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