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千方的话一出来，所有人都诧异愕然的看着他。

　　他有些着急，还苦笑了一下。

　　“不相信是不是？其实我也不相信，但这就是事实。”

　　他坐起身，想把衣服脱下来。

　　陶远上去帮他，姬钟离则是把姜婴宁转过去，不让她看。

　　而许千方上衣脱下来，露出了腰，众人就看到他背后的伤疤，有很多旧的，还有三个新的。

　　“那孩子坐在车厢里，我在前面赶车，突然就觉得背后一疼，他在我后面扎了三刀，可能是因为技术不熟练也可能是因为心慌，每一刀的位置都不一样。”

　　众人都对刀伤之类的很熟悉，立刻就看出那确实是于洋的刀造成的伤口。

　　三个伤口看起来都不太好，其中一处还刚挖了烂肉。

　　顶着这样的伤口，要不是许千方命大，估计早就没命了。

　　许千方把衣服又穿上了，才慢慢说道：“于洋说不想就这么进京，要去也要自己去，让我走，我不放心，也答应了郡主，就非要送他进京，结果他就捅了我。”

　　“他一开始闹，我没当回事，想着不能把他自己扔下，谁知道这孩子走了极端，我半晕过去的时候，他还把我拖到林子里，估计是怕你们顺着找着他。”

　　众人听完沉默了一会，对于洋的举动都很痛惜又无语。

　　姜婴宁问道：“等你醒来后，为什么不回去找我反而离开了益州呢？”

　　许千方咳嗽了两声，缓过气来，才又接着开口。

　　“我是想去找你们的，但是我醒来后没多久就遇到了杀手，他们一路追杀，我只能一路跑，后来有一次我跌落山崖，他们才没再追过来，等我察觉的时候，才发现已接近京城。”

　　也就是说，那些人撵着他一路跑到了京城，不然姜瑞贤他们也没这么快找到他。

　　姬钟离道：“这些杀手你有印象吗？”

　　许千方说：“从没见过，他们武艺不算高强，但是因为我当时受伤，所以不是对手，他们好像一开始也不是想要我的命，只是不让我回去。”

　　姬钟离听完后，又再次问道：“你确定是于洋捅了你？”

　　许千方苦笑道：“属下确定，对了，于洋那孩子呢？他非要自己回来，会不会做什么事儿啊？”

　　姬钟离没回答他，他又看向陶远等人。

　　陶远有些沉痛道：“于洋死了。”

　　“什么？”

　　许千方震惊非常，猛然坐直了，诧异道：“怎么死的？”

　　陶远看看姜婴宁，姜婴宁坦然看回来。

　　“目前来看，是在跟侯府的亲卫打斗的过程中，双方两败俱伤，这件事还有很多蹊跷的地方，似乎有人在背地里推波助澜，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许千方还在于洋已经死了的震惊中没缓过神来，听完后还在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才喃喃自语：“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这么执拗呢？他进京就进京，怎么还要惹事呢？”

　　陶远看他脸色不对，不禁问道：“千方，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许千方有些慌乱，在他的追问下踌躇了片刻，才开口。

　　“他好像是说，想给郡主点教训，他觉得上次抓蛇吓唬郡主只是小事，但是郡主却要把他撵走，是故意不给他活路，他要给郡主些教训，让郡主知道知道厉害。”

　　结果，于洋没给姜婴宁什么厉害，反倒是送了性命。

　　十三在旁边说：“该不会，这孩子的所谓给郡主教训，就是对侯府亲卫下手吧？”

　　说来说去又绕回了原点，如果真是如此，于洋又怎么知道张廷远会从那里经过并伏击呢？

　　说到底，这件事还有很多的谜没解开，能确定的是于洋的死并不是那么简单并单纯。

　　张廷远可说是自卫而死，并不是主动杀人。

　　众人都没什么可问的了，姬钟离让大家都出去，留下陶远多陪许千方一会儿。

　　出去后，沈源说：“王爷，郡主，在没有新的线索之前，下官是查不出什么来了。”

　　“嗯。”姬钟离的回答很简短，一个字就表示自己明白了，不会为难他，也谢谢他。

　　姜婴宁拉了他一下，说道：“沈大人，多谢你，这件案子之后还是交给我们来查，本来该好好过年的，却连累你忙了这么久，实在是抱歉。”

　　沈源摆手说：“无妨，本就是下官分内之事，只是，这件事如果真查不出结果，王爷和郡主打算怎么办？”

　　姜婴宁叹道：“先把他们入土为安吧。”

　　想到张家人马上要面对这些，她就忍不住难过。

　　沈源也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他就此告辞，说回去交接一下就可以把尸体领回去了。

　　姜婴宁随即让人装了一些上好的人参灵芝还有各种物品打包好，给送到了沈家，以谢谢沈源伸出援手。

　　过年时节，家家户户正团圆的时候把人家拉出来查案，沈家就是在背地里埋怨几句也属正常。

　　而接下来，就是要给张家一个交代了。

　　姜婴宁想了想，只能交给魏峰和管家去做，还叫了常嬷嬷一起过去。

　　给了张家金银布匹还有补品等各种补偿，又给了五十亩田地。

　　“就跟他们说，张廷远是跟敌人同归于尽的，他是我们侯府的勇士，我们侯府以他为荣。”

　　姜婴宁干巴巴的说着，觉得人都死了，就算他们给他立个碑让万人瞻仰，人也回不来了。

　　张家需要的是人，不是这些金银和田地。

　　姜瑞贤看她不敢去又想去，便过来了一趟。

　　“你要是还想表示对张家的重视，就让哥哥替你去一趟，走这一趟，也好让人知道我们对张家的重视，免得她们以后孤儿寡母的被人欺负了。”

　　这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姜婴宁谢过他，请他帮忙走这一趟。

　　经过上次的事，她也开始依赖哥哥们，来往多了，也免得以后生分了。

　　姜瑞贤带人走了一趟，姜婴宁在家坐立不安，一直等到他们回来，赶紧跑出去问怎么样了。

　　“自然是哭了一场，又感谢你给的赏赐，人死不能复生，给他们一些时间，他们会走出来的。”

　　姜瑞贤看妹妹还郁郁寡欢的，就劝道：“小妹，别难过了，张廷远在做护卫的那天起，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姜婴宁却是叹气：“但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死的这么孤独，而且还是死在一个孩子手上吧？”

　　想到张廷远死时的情形，她就觉得心痛。

　　姜瑞贤劝了几句，想着过段时间她才能走出来，也没再多劝。

　　只是让她等天暖和了就出去走走，别总闷在家里。

　　“你开了作坊还买了地，做了那么多生意，总要出去走走看看，不然下面的人骗你都不知道。”

　　姜婴宁知道他是在想办法让她出门，想着下面的情况是要去看看，便应下来。

　　很快衙门要开印了，姜瑞贤等人陪了家人几天，便又都出去各自忙碌。

　　姬钟离那里也开始忙了。

　　只是，沈源却在那之后主动找上门来。

　　“王爷，有件事下官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还请王爷解惑。”

　　姬钟离挑眉：“讲。”

　　沈源斟酌一番，说道：“那副少年尸骨已经面目全非，你们又是如何断定那就是于洋的尸首呢？”

　　“凭伤疤还有胎记，这一点之前便告知与你，怎么，有什么不对？”姬钟离皱眉看他，也在脑海中又回想了一番尸体的情况。

　　似乎，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沈源看看左右，见四下无人，这才说：“根据单海所说，于洋打小就习武，身体不错，但因为小时候吃过一些苦，所以看起来比较瘦。”

　　“因为大家也没看过于洋光身子的样子，所以对于洋的具体体型并没有一个全面了解，只知道他比较瘦，但他从小也没挨饿，最起码近五六年没挨饿，对吗？”

　　他问的这么奇怪，姬钟离想了想，才点头：“确实如此，我找到他们后，便从没让他们挨过饿。”

　　他带着这些人在外行动，就算任务再艰难，吃的苦受的伤再多，也没让孩子们挨过饿。

　　对他们这样武艺高强的人来说，在野外想吃饱太容易了。

　　“你到底发现什么了？”

　　沈源斟酌道：“只是猜测，下官觉得那具尸体并不是于洋的尸体，只是体型很像，疤痕和胎记很像而已。”

　　姬钟离疑问道：“你为何这么想？”

　　沈源说：“因为他的腿部还有腹部和腋窝处有白色的纹路，王爷见过长期吃不饱骤然吃得很多而长胖的人吗，或者是孕妇的肚皮上出现的瓜皮一样的纹路？”

　　这一点，姬钟离还真没见过，更没注意过。

　　沈源说：“下官跟着一个仵作学过一段时间，见过很多尸体，其中两个就是孕妇，还有一个是突然暴富的财主。”

　　“仵作让我看过他们身上的纹路，说那是人突然长了很多肉，皮肤的成长跟不上肉的增多，被撕裂开而形成的裂痕纹路。

　　如果于洋没挨过饿，就不存在突然吃饱长胖的纹路，但那个少年身上有很多，就像是……”

　　就像是一个人突然被强行塞了很多吃的，逼着他吃饱长胖到跟于洋一样的体型，导致他的身体长胖的过程中出现了白色纹路。

　　他的猜测很可怕，但他身为大理寺官员，审理了很多阴暗至极的案件，有时候不得不从最阴冷的角度去揣测。

　　“还有那个窝棚，并不是最近建成，下官去看过，窝棚以前有张旧席子就晾在窝棚顶上。”

　　“从席子的印子还有附近村民的口供来看，那里以前确实生活着一个少年，跟于洋差不多大差不多高，但于洋来之前，那个少年突然消失了。”

　　那个消失的少年，很可能就是玉带河被发现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