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茵撇了撇嘴，估摸着这些天皇宫内也会乱作一团，一想到皇上老儿那要死了，想起自己曾经干的缺德事的嘴脸，她心里就膈应的慌，干脆整个人往夜修寒身上一挂，“他这算是自作作受。”

　　夜修寒焉能不晓得她在气什么，自然是为自己而鸣不平的。

　　夜修寒对于皇上的感情的确很复杂，即回不到曾经那般惦念，又做不到所谓的憎恨。

　　“本以为我撤回了当初给他的寿元，那糟老头子挺不过年关，但他的气数竟撑了这么久，看来还是坏事未坐尽啊。”

　　顾北茵冷笑了一声，看向夜修寒，“你该不会于心不忍，偷偷在给那老东西开后门吧？”

　　夜修寒摇头，“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且由着他苟延残喘吧，最多到开春时分，现如今活着对他来说，更是一种折磨。”

　　顾北茵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毕竟他也曾是照亮了夜修寒孤寂的一束微光，她也不想赶尽杀绝，至于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就像夜修寒说的，待他下了阴司冥府，自然会有判官评说。

　　这么多的是非纠葛，早已不是一个对错能够说的清的。

　　人的寿命有限，死是迟早的，只是这些罪所该受的罚，不管生前死后他都得一一受着。

　　那些惨死在他私心之下的千万亡魂，都已魂飞魄散了，他这始作俑者凭什么寿终正寝？

　　顾北茵对他很难同情，即便他现如今早已知道自己错了。起身洗漱，一会儿要午膳，所以顾北茵只简单用了些糕饼。夜修寒虽未去早朝，但那些政事儿还是一堆堆的找上门。

　　顾北茵也没跑书房去缠着他，只是不免觉得好笑。

　　上辈子皇帝老儿直接或间接的促成了他的死，可现如今，他身为傲鸢国尊贵的皇太孙殿下，却还得替那老东西，处理这一堆烂摊子，也不嫌累得慌。

　　调侃了两句，顾北茵回到院内的软塌上瘫着后，脸上的笑容便也淡了不少。

　　看着夜修寒她是欢喜的，只是那些事堆在心坎上，终究是不快。

　　尤其是听闻宫中传出消息，说皇上想要召见他们两个。

　　“皇上那糟老头子到死都不安分嘛，这节骨眼上非要见我做什么？老娘又不会给他续命。”坐在回宫的马车上，顾北茵的吐槽就没断过。

　　夜修寒一边宽慰着一边又忍不住想笑。

　　“你不会看到他之后就心软了想要给他增寿吧？”

　　“也不是不可。”

　　顾北茵听闻顿时就要气炸，却见夜修寒敲了下她的小脑袋，眸底带着戏谑：“若他当真这个时候死了，我们起不是三年成不了婚，还得给他披麻戴孝。”

　　提起这茬，顾北茵嘴角就忍不住抽筋。

　　人就是这点麻烦，夜修寒身为他的皇孙，可不就是得遵守孝道，给他披麻戴孝！

　　到了大殿，内侍前来传召，说是皇上点名要皇太孙妃一人觐见。

　　顾北茵闻言，面无表情的走入奉天殿，殿中无人，她打帘走入内殿，就看到活死人一般躺在床上的皇上。

　　短短数月而已，就已经骨瘦如柴，枯槁如髅，大抵就是他现在的状况，但却没什么好可怜的，他这一生为君为人，手上沾染杀戮无数，若是寿终正寝，岂不才是对那些因他一时之私而枉死的冤魂于不顾？

　　“找我来何事？”顾北茵面无表情的问道，拖了把椅子，坐在上面，二郎腿高高翘起，连装都懒得再装。

　　皇上似连转动脖子都困难，却还颤巍巍的想伸手抓住她。顾北茵冷漠至极的看着，丝毫不存在什么敬老尊老之心。呵呵，比老的话，她不晓得比皇上老多少。

　　“圣儿……朕要见圣儿……”

　　顾北茵撑头打了个哈欠，“想见夜天圣？他死了都不知多少年了，连个坟头都没有，说不准尸首都被豺狼猎狗给分食了连渣都不剩，你现在想起来还有他这么个儿子了？不觉得有点太可笑了吗？”

　　皇上眼中的光芒一刹变得疯狂又狰狞：“圣儿不会死的，他不会死！”

　　顾北茵闻言笑了，“我看你是瘫太久，脑子也跟着瘫了，自己与人联手害死的亲儿子，现在才后悔，也太晚了点。”

　　顾北茵翻了个白眼，起身踹开椅子就往外走。

　　“站住！你……你站住！”

　　皇上的怒吼声骤然从后传来，像是疯了那般，“你把圣儿还给朕，把老五还给朕！”

　　“你以为朕不知道吗？圣儿没有死！他没有死！有人看到你和他在一起，你明明已经有了修寒，为何还要招惹朕的圣儿！你把圣儿还给朕！”

　　“来人啊！给朕抓了她，抓了她！”

　　顾北茵掏了掏耳朵，骤然转身而去直接跳到床上，一把揪住皇上的衣领。

　　“老娘忍你很久了，你再嚷嚷，信不信老娘一巴掌直接呼死你？”

　　皇上惊怒不已的看着她，还想开口，却被顾北茵摄人的目光给震住了。

　　“放心，这会儿阴司冥府不收你，你想死也死不了。”

　　“想要儿子想要夜天圣回来是吧？你做梦！他就算还活着，也不会原谅你！”

　　须臾之后，顾北茵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玉面含笑，步伐摇曳生姿，一颠颠的走到夜修寒身边，压根不避旁人挽着他的胳膊便走。

　　宫人们看着都觉得不好意思，心里暗啐这皇太孙妃未免太没良心了点，皇上这都快翘辫子了，她还有心思儿女情长。

　　你好歹也装装样子啊！

　　太监总管嘀咕着走进殿内，就见皇上躺在床上似已沉沉睡去，原本枯槁如柴的脸上这会儿叫个红光满面，隐隐还有圆润了长回了二两肉的趋势。

　　太监总管深吸一口气，面色喜色：“快去叫御医过来，皇上瞧着有好转呐。”

　　宫人们见状连连感慨，都长松了口气。

　　宫内外都有流言称顾北茵有’大本事’，几次妖邪作祟都是被她给摆平了的，想来救治皇上这点小事也并不在话下。

　　哎呀，难怪顾北茵刚刚面露喜色的出去了呢，定是为皇上身体好转而开心。

　　倒是他们这群眼瞎奴才错怪了好人。

　　宫人们那叫一个自责。

　　太监总管擦了擦眼角，看着床上安然熟睡的皇上老儿，眨巴了下眼，不过……

　　这皇上脸色红润归红润了，怎么这人却像是睡死了过去呢？

　　四王爷听说皇上召见了夜修寒和顾北茵，眉头便沉了下去，起身就准备过去看看情况。

　　却听侍卫传报道：“启禀王爷，听说皇太孙妃亲自为皇上医治过后，皇上龙体好转了，连气色都红润了。”

　　嗯？四王爷脚下一顿。

　　“御医看后说是比以往有了些精神，但不知怎么的说话却不利索了。不过这也不打紧，只要身子好转，说话这些慢慢调养便是。”

　　说话不利索？

　　四王爷眸光幽幽一动，扯了扯嘴角，偏头禁不住笑了起来，又坐了回去。

　　“王爷不去瞧瞧吗？”侍卫诧异的看着他，太医爷怎么又不着急？

　　四王爷淡淡的哼了一声，眸光幽幽一动，“新选拔的那一批禁军现在情况如何？”

　　“回禀王爷，那些人虽出身寒门，但个顶个的有真功夫。按说以他们的出身这辈子都不可能被提升上来，是殿下您破格给了他们机会。家世这些老奴都着人查过，全是干干净净的。”

　　四王爷虽不知夜修寒与夜天圣之间的关联，但却知顾北茵对皇上可没那么好心。

　　想来皇上突然“回光返照”，怕是不知她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

　　原本忧心忡忡的大王爷和三王爷众人，听闻皇上无碍，顿时松了一口气。

　　若说现在谁最不想皇上驾鹤西去的，那必然就是他们这些人了。

　　下了早朝，最热闹的莫过于三王府。

　　那些老臣纷纷距了过来，规劝三王爷暂时称病在府，莫要以身犯险。

　　以防皇上若非有个万一，怕是夜修寒第一个就会朝他动手。

　　不过任他们苦口婆心，熬干口舌，他们那位三王爷都似没听到一般。

　　顾北茵从皇上那边出来，就遇上了正在御花园里游玩的百里夏静，身边像是多了只小麻雀一路都在喋喋不休。

　　“北茵姐姐，我觉得我真是撞鬼了，还是个臭不要脸的鬼，一天到晚跑我梦里说他是我爹。”

　　“他还老叫我远着点白炎，说白炎人面兽心，不讲尊卑，气的我在梦里好好打了他一顿。”

　　百里夏静咕哝个不停。

　　顾北茵懒洋洋的睨着她，心道，连自己老子都敢打，也不怕一道雷下来劈死你这不孝女。

　　“结果那老头子真是个脸皮厚的，虽不是日日都来入梦，但隔三差五还是会偷溜进来，成天就嘀咕些有的没的，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顾北茵闻言，忍不住乐了，这天君老儿，眼比天高，看不上白炎这个平民子弟，却偏生是拿自己的宝贝闺女一点办法都没有。

　　“之前白炎说我身份不凡，该不会那个糟老头当真与我有什么关联吧？”百里夏静崩溃的翻着白眼。

　　“若要是呢？”顾北茵看热闹的问道。

　　百里夏静沉默了下去，半晌嘀咕道：“他看不上白炎，我还看不上他呢。”

　　顾北茵斜眼睨着她，幽幽叹了口气。

　　啧啧，这孩子，简直就是傻啊！

　　为了白炎那个傻小子，这是连老子都不打算认了？

　　妖界。

　　万骨枯的血池边，男子暴露外在的半截儿手臂上肌肉线条流畅有力，然而怀里揽着的人，却是面色苍白如纸，一张脸红的都要滴出血来。

　　他全神贯注，仔仔细细似是在那女子的身上描绘着什么。须臾过后，他身子涌动，邪魅的俊脸含笑，正赏心悦目的看着怀中的玩物，忽然……

　　“啊嗯……”女子一声喘息，身子一抖，被他弃若脏污，扔了出去。

　　男子猛地站起身，俊脸阴沉的将要滴下水来，周围的妖将们全都低下头去，屏息凝神，唯恐出气儿声太大触怒了对方。

　　忽然，男子脸上的怒色一消，又展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来，将那衣衫不整的女子的下颚端起，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声音最不像她……”

　　说话间，他的手一挥，哪里还有那女子的身影，只留一股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王上，若不然，将那千面狐给王上带来？”一个白胡子老妖胆战心惊的小声道。

　　男子朝他睨过去，勾唇一笑，“千面狐？人呢？”

　　“回禀王上，在地牢。”

　　“嗯？涂山的人什么时候也跑来妖界凑热闹？”

　　“具体情况，老臣也不清楚。”

　　男子邪魅的脸上，眸子幽幽一动，起身，旁边的侍卫即刻上前替他披上大氅，下一刻，他便消失在了王殿中。

　　他一走，众妖这才松了口气。

　　“王上进来心情似很不好，究竟谁惹着他了？”一名妖将忍不住道，想起那些女妖的下场，就觉得头皮发麻。

　　“王上这些来宠幸的女子，怕是比过去千年都要多吧？”

　　“鬼知道……也没人敢惹王上啊。”

　　好像从之前去了人间一趟回来之后，王上的性格就变得更加古怪了……

　　边上的白胡子老妖小声咕哝：没准还真的只有鬼才知道，王上究竟因何不爽！

　　地牢外，一道高大的身影破空而来。

　　“拜见王上！”

　　狱卒小妖，即刻跪拜见礼。

　　地牢里关押着的人，却是面色不变，只是一双眼警惕的看着来人。

　　“听说是只千面狐？有点意思，就是不知是来自青丘还是涂山，嗯？”

　　他也没有绕弯子，径直走到地牢外的桌案位置坐着，银眸不疾不徐的落在里面的小狐妖身上，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

　　众妖见状就觉头皮一紧，王上每每用这个眼神盯人的时候……都意味着他再无形之中与某个人再对比着什么，虽然他们不知道那个人是何身份。

　　但是从王上近来所挑选的这些女妖的容貌姿态来看，显然可以推测到，王上是在照着某个女子的模样找着替代品，或者说是仿冒品也不为过。

　　只是那个人是谁，却不得而知。

　　他的目光从小狐妖身上挪开了，后面便是再抬眼看她，也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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