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刚过，伴随着呼啸的北风，一场鹅毛大雪杳然而至。

　　起先人们沉浸在瑞雪兆丰年的喜悦，但是随着雪花飘落了五日不止，这落雪便成了压在心头的重担。

　　钦天监的紫陌居士室断言，这落雪还要三日。而此时，即便是在朝中最富庶的京城，已经开始有落雪压垮屋檐，百姓冻死的情况。

　　削减了府内的炭火用度，整个屋子里都是清清冷冷的。嘴馋的莲藕在火炉里埋上了几颗栗子，林清若在炉火上煮着一壶茶，对着炭火若有所思。

　　原本以为李宁儿和逍遥侯大婚可能要有些事端，竟然也平平稳稳的度过了，丝毫没有任何不正常，而李宁儿，甚至摆出了一副要不计前嫌的架势，在嫁入后不久，就给林清若送来了帖子。

　　装病了几日，近几日大雪，李宁儿的帖子更是连送了几次，而昨日，更是联合吏部侍郎小姐、宰相王家小姐，吏部尚书家小姐一同送了帖子来。而同样送来帖子的，还有林心婷。

　　如此多的人随同拜会，林清若若再是躲懒装病，便也是实在推脱不过去，毕竟再躲下去，也会落个武煊王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恶名。

　　更何况，武煊王府是从欧府独立搬出来的，即便是林清若不爱交际，也不能让武煊王府落了口实。

　　而今日这拜会，便是为了这雪灾之事。

　　莲藕忍不住开口道：“王妃，可是太累了？”说着便向赵燕使眼色，她跟着王妃的时日不长，总是摸不清楚这位王妃的想法，只能弱弱的请赵燕援助。

　　赵燕知道林清若的心思，便问道：“王妃可是在想着宁小姐的事？”

　　“嗯”林清若为赵燕添上一杯茶，自己双手抱着茶杯，感受着茶杯的温度。

　　一个寻常不过的女子聚会，商讨着为家国天下尽一己之力，为穷苦人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为世家博一个好名声。

　　乍一看来，再是正常不过，寻常的冬日里，这种布施的情况亦是常见。

　　丝毫没有任何不正常的情况，但是这样反倒是让人起了疑虑。

　　赵燕托有所思的道：“少夫人担心的是宁小姐和三少夫人？”话说回来，在接到拜帖的第一时间，就连她都会觉得有些不正常。

　　寻常人只道是这位逍遥侯夫人宁小姐菩萨心肠，这位宁小姐对王妃的算计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哪里会这么好心的主动交好？本性真的是这么容易改变的么？宁小姐的拜会，绝对是猫哭老鼠假慈悲。

　　林清若思索半天，仍然没有想透着中间的盘算，“的确是不正常，但是问题就在于我没有看透哪里才是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中间的妖究竟是什么呢？

　　莲藕迟疑道“没准儿是真的好心？”兴许就是这些世家小姐中间的虚荣心发作，心血来潮做点好事呢？

　　赵燕亦是百思不得其解道：“姑且观望着吧，这几日赵信奔走在京城，百姓的确已经开始深受雪灾之苦，王妃可要见上一见？”

　　林清若点点头，赵燕便起身带赵信进入内室。

　　赵信连日奔波在京城，这个人身上飘逸俊俏的气质被疲色取代，也是让赵燕担忧的不行，如今终于见面，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给彼此一个甜笑，为赵信添上一杯热茶，赵信终于开了口。

　　“慕容公子那边传来消息，上次王妃交代探查的渭水河一事，已经有了眉目，还请王妃稍等几日，摸清楚证据会呈现给王妃。按照慕容公司的消息，应该是人名相关的大事，有可能会给林家一记重锤。”

　　“在渭水河西的尧山已经买下了，经验的师傅过去开坑，不日就会有消息传来。之前已经找了老师傅勘察了许久，应该很快就可以见到收益。”

　　“永乐坊、宝源斋、凤栖楼、宝祥药铺如今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米粮调度妥当之后给就可以布施，惊蛰已经开始在江南赵家的铺子中开始布施了三日，只是赵家刚到京城，能救济的百姓为数不多，还需要王妃的铺子支援。虽然钱财上耗费不会少，却也能有个好口碑。不过在这种年景中，官商世家总要搏些面子，官家已经着手在准备，商家上，惊蛰已经联络了周家、林家和罗家，应该这几日已经开始会有好消息。”

　　大雪还不算什么，寻常百姓最担心的不是这下雪的时分，真正到了雪化之时，那才叫一个天寒地冻。受冻的情况，可能要远远高于此时。

　　更加可怕的是，若是雪花之后冰冻上数天，青苗被冻死，那么来年的收成就无望了，有青苗一季，寻常百姓六月便可有收成，若是这一季青苗被冻死，春日里的临时补种，就要熬到十月之后。

　　往常年景中，春日是最难熬的，也是最为粮荒之时，百姓的指望，都在这一季上。若是灾情再起，百姓们恐怕又要走上逃荒之路，而逃荒不成，就是动乱。

　　这也是无奈之举，百姓受难而国库空虚，身为世家，只能敢为先。江南赵家最先开始，做世家之表率，只待各方能够积极响应，共同度过这个年景。

　　听完赵信的汇报，林清若却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忧虑的问道“这几日，京城的米铺粮铺可有什么动向？”

　　赵信蹙眉，自家的这位王妃手上的钱银不少，王妃也向来并不手软，莫不是对着布施之事心有疑虑？

　　即便内心多有顾虑，赵信还是解释道：“目前京城内的米粮供应基本稳定，只是周家、罗家略有涨价，在寻常灾年，世家坐地起价也属正常之举。惊蛰已经以江南赵家的名义联络各大世家，希望能够让商界同心齐力，共同开仓。目前周家和林家都算是积极回应。林家亦是同意，想来是灾年之中，能同心协力。”

　　江南赵家在牵头？林清若轻轻蹙眉，思虑半晌才到“我想，还是再等一等稳妥一些。”钱银于她不是问题，只是这下来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仓廪实是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敢为天下先虽是好事，但是如果受难百姓愈来愈多，一个武煊王府，一个江南赵家，一个林立手里的资产又能支撑的了多久？

　　赵信却并未理解林清若的顾虑，这几日他奔走于京城百姓中间，对于百姓的疾苦的感知自然是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他虽然信任林清若，却对她此时的顾虑表示费解，却依然是硬着头皮问道：“王妃此刻莫不是有何顾虑？若是有顾虑，暂时观望也没有问题。若是钱银或者米粮有其他的用处，赵家尚有存粮，可以先行运到立公子名下各处。”

　　林清若轻轻点头复又摇头，米粮，她有。毕竟，京西米仓现在握在她的手里，放眼整个京城，米粮之数，她也能位居钱炜。而的确，她的内心是有顾虑的，只是希望，这顾虑不要成真才好。

　　莫不是王妃在林家长大，不知道民间疾苦？赵信刚欲开口，林清若却态度坚定，丝毫没有现在帮手的意思，无奈，赵燕开口转移话题道，“王妃，此次武煊王府可要参与？”这亦是李宁儿和诸多贵女的提议。

　　“嗯，准备吧。”林清若终于开口，若是他们有盘算，就让他们来的更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