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笑皱眉道:“好是好,但我现在有事,怕是脱不开身。”
戏志才大为遗憾,连连惋惜道:“戏某竟如此没福!先生,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亲到府上拜望。”
他自顾自的说着,丝毫也没把任尧放在眼里。
任尧愣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质问道:“戏先生,在下好意结交,你难道连这个面子也不给?你撇下任某,与这贱民胡扯什么交情。”
戏志才勃然大怒,猛然转身,指着任尧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非议一笑先生!你有什么资格与我结交?谁给你的底气!戏某人刚才不搭理你,是给你留点脸面,谁知你给脸不要脸!在一笑先生面前,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戏志才本就是一介狂士,傲慢狂狷、眼绝于顶,像任尧这种官场污吏,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他不屑搭理任尧,可任尧竟厚着脸皮,几次三番的跟他套近乎。不仅如此,竟还连连羞辱王一笑,戏志才早就忍不了了。
他直把任尧骂的面红耳赤,几乎要咬牙翻脸,这才冷哼一声,转身对王一笑歉意道:“我这店里一向清净,不知为何,今日竟跑进来几个杂种!先生勿怪,在下将他们全都赶出去就是了。”
说着,戏志才转身盯着任尧,冷冷的道:“戏某粮行里的粮食,已全送给了一笑先生。其余人等,恕不接待。滚!”
任尧又羞又怒,本以为凭着相府詹事的职务,在戏志才面前多少能说上几句话。可哪里想到,他根本就不搭理自己。而且这么多人看着,自己这脸,真是丢到姥姥家了。
他指着戏志才,恨恨的道:“好好好。姓戏的,你有种,这仇任某人记下了!任某今天来买粮,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来人,取粮!”
任尧一声怒喝,身后官兵随即闯进店内,抬手就要往外运粮。
戏志才放下母狗,双手对王一笑抱了抱拳,一脸愧疚的道:“先生好不容易来我这里一趟,戏某非但没有好好招待先生,竟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先生,请坐在一旁好生歇着,我定然给你一个交代。”
他将王一笑和刘碧野请到一旁,转过身,抬起一脚,将面前粮柜踢得粉碎,扯开了嗓子吼道:“姓任的,你今天在我店里能拿走一粒粮食,我当场自绝!”
黍麦四溅、稻米飞扬,任尧站在店里,头上身上沾满了碎屑,登时弄了个灰头土脸。
他也豁出去了,脸一横,指着店内掌柜道:“把粮食全都给我运走!相府取粮,谁阻拦拿谁!”
“耍横?”戏志才切齿冷笑,“在戏某人面前耍横?戏某人耍横的时候,你这贱胚还在董卓帐下做走狗呢!伙计,叫人!”
十几名伙计随即涌出,离了店铺,向四面八方跑去。
任尧哼哼唧唧的道,“任某倒要看看,在相府长史院面前,你能叫来什么人!”
他找了一条长凳,甩开衣襟,径直坐了下去,专门等着戏志才找来的帮手。
街上路人听到吵闹,全都围了过来,在店门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任尧毫不在意,等了一刻钟,那些伙计陆陆续续的赶了回来。身后跟着几名衣着华贵、年迈体衰的老头,都是许都的商人。
任尧见状,当下便忍不住一声冷笑,“我以为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几个走卒商贩。”
话音未落,戏志才已经迎了出去,“几位会长,有人找我戏某人的晦气来了。此人强买强卖不说,还砸了我的店铺。”
为首一人蓦地一愣,看了看任尧,正要上前交涉,身后一人突然叫道:“是他?戏先生,这狗贼也来你店里了?他大中午的带着人到我粮行中,二话不说,把所有的粮食全都运走了。而且,一分钱没给!”
“我也是!这狗贼还要赊账,让我到相府长史院要钱。”
“啊?我粮行里也一样。不仅如此,他还不准我把粮食卖给别人,有多少都得给他留着。”
“我也是我也是,他拿着长史院的文书,还抽了我一巴掌……”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纷纷数落起任尧的罪行。
任尧一摆手,从怀中取出一册竹简,叫嚣道:“长史院文书在此,我奉令买粮,谁敢阻拦?”
戏志才看了竹简一眼,质问道:“既然是长史院文书,为何没有府院大印?”
府院大印由相府长史直管,在王一笑手中。任尧级别不够,已经被迫把大印还给了王一笑。
任尧嚷道:“任某是长史院詹事,说的话就是命令,要什么大印?你不服?”
戏志才哼哼冷笑,“原来,是个没毛的秃鸟。在戏某人面前,摆什么威风!拿着一封假文书,到处招摇撞骗、巧取豪夺。好,戏某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手段!”
他向前两步,掠过任尧,指着那几名老头道:“伍会长,请带着商会的人到相府走一趟,找荀彧、杨修问个清楚,长史院是否当真派人抢咱们商会的粮食。顾先生,你带着棉行、布行的朋友,去宫中找天子评理,告御状!王老哥,张老哥,你们带人去一趟司徒府,司徒王朗欠我一个人情。你们请他写一封檄文,将这狗贼的所作所为昭告天下!”
“任尧,跟戏某人耍手段,我让你不知道怎么死!”
任尧一听,到相府问罪倒也罢了,竟连告御状、昭告天下这种事情都已经扯了出来,心里突的一跳,忍不住颤声道:“你,你敢……”
戏志才斥道:“你空口白牙,一分钱不拿,就要把我的粮食全都运走,我怎么不敢?戏某早说了,你能从我这里取走一粒粮食,我当场自绝!”
商会的朋友见状,也纷纷嚷了起来:“狗贼,抢了我的粮食,拿钱!”
“一共三万九千石,合计八百七十万钱,拿钱!”
“拿钱!拿钱!”
一时之间,叫喊之声大作,一直传出了好几里远。
任尧本就理亏,被众人一番叫骂,早已是面红耳赤。几次想要发作,终究还是不敢。
他一年的俸禄,才只八百石。哪怕不吃不喝,得用五十年才还的清,怎么可能拿得出?
到最后,任尧实在没有办法,只得耷拉下脸,凑到戏志才身旁,低声陪笑道:“戏先生,任某不过跟你开了一个玩笑,千万别当真。这粮食,我不买了。”
戏志才忽然跳起,一巴掌抽在任嚣脸上,“玩笑?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开戏某人的玩笑!你说不买就不买?我这粮行是你家开的?我们商会是你家办的?拿钱!现在就得拿钱!八百七十万,少了一个铜子儿,我立马告到相府,告到天子面前,告的天下尽知!”
戏志才是天下名士,不仅在许都交友广泛、与荀彧有兄弟之谊,更是对曹操有大恩。当初黄巾军动荡时,戏志才曾多次献计,帮助曹操在动乱中稳定了局势。他狂,是有资本的;他傲,是有底气的。
与戏志才比起来,任尧不过是一名污吏,仗着在长史院当差,脱离了白身,仅此而已。在戏志才面前,他连个屁都算不上。别说只是抽了他一巴掌,哪怕狠狠的打他一顿,也绝对没人敢说二话。
任尧捂着脸,悻悻的不敢吱声。站在店内愣了半晌,见众人死活不肯松口,定要他拿出八百七十万大钱,否则就要治他的罪、昭告天下,渐渐的也就没了底气。
这时,他一眼瞥见王一笑稳居幕后,心里更是没来由一阵惶恐。想了半天,只得一咬牙,走到王一笑面前,弯腰笑道:
“一笑先生,您,您帮我求求情,说两句好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