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就在王一笑见了貂蝉的一瞬间,他突然被感动到了。
单纯的感动。
既无邪恶之念,也无非分之想,仅仅是单纯的感动。
风华绝代,遗世独立!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那董卓能为了这一个女子,与吕布反目成仇。他也终于清楚了,为何吕布能为了这一个女子,一剑刺死了董卓……
王一笑感慨动容,忍不住暗暗长叹:老天,这世间竟还有这样的人物!
之后,他便郑重的行了一礼,正色道:“许都士子王一笑,见过貂蝉姑娘。”
貂蝉莞尔笑道:“哦,姑娘?早在多年之前,妾身便以身饲虎,失了清白之躯,不再是什么姑娘了。一笑先生说笑了。”
王一笑摇了摇头,“貂蝉姑娘虽为女儿身,可为了国家社稷,甘愿以身作饵,还人间一个清白世道。姑娘在在下心中,永远是冰清玉洁、明艳无双的。”
王一笑所说,倒也并非假话。他原本就十分敬佩貂蝉,此人能以二八柔弱女儿身,在整个天下都对董卓惶惶无计的时候,毅然决然的将他除了,这种魄力和手腕,这种志向和品行,确实是寻常人等难以企及的。
尤其是眼下见了貂蝉的面,王一笑对于古人那种遥忆追思之情,突然间涌上了心头。
他抬了抬手,微微笑道:“貂蝉姑娘今日过来,不知为了什么事?”
貂蝉还没开口,她身后的侍女便插嘴道:“听说,你是曹操的男宠?我们特意过来看看,想看看曹操的男宠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王一笑脸一红,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貂蝉淡然一笑,如冰河开冻、寒夜将明,“一笑先生既忠且勇、智谋无双,文采斐然、武功盖世,纵然身为男宠,也当是一方人物。萧儿,不可取笑先生。”
那身为萧儿的侍女吐了吐舌头,扭头看向了一边。
王一笑长叹一声,他真想大吼一声:我不是男宠!我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
只是,他若果真这么说,吕布怕不是要一刀将他阉了。
王一笑不再开口,貂蝉也没有继续说话,二人静静的在院子里站着。时有南风出来,拂过院落中的竹叶,那在竹枝之上叽叽喳喳的夏蝉,便呼啸一声,飞去了。
宁静且美好……
过了片刻,院外的侍卫进来请示道:“夫人,将军巡城回来了,正找您呢。”
院子里的寂静随之被打破,貂蝉微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正要转身告辞,吕布却已经走了过来,一进门就呵呵笑道:“蝉儿,你怎么在这里?”
貂蝉笑道:“听说一笑先生造访,我特意过来看看。”
吕布大手一挥,“一名阶下囚,有什么好看的。蝉儿,你大概还没听说,这王一笑,是个天阉的。”
貂蝉心头一颤,下意识的向王一笑看了过去。
王一笑虽有心反驳,可如此场合,实在是不能说出口。
他只得转过身,看向别处。
吕布在院内笑了一回,便带着貂蝉去了。
王一笑突然莫名的有些失落。倒不是他对貂蝉有什么想法,只是他总觉得,这貂蝉怎么总是带着三分惆怅、七分忧思。虽说她言谈举止很是随和、洒脱,但那眉宇间的气息是掩盖不了的。
王一笑想不明白。
晚饭过后,曹操大军已进许都的消息传了过来,下邳城即刻进入到紧张的备战状态。大伙心知肚明,曹操这次,怕是要来真的。但对于吕布来说,这并无妨碍,府库里的粮食,已经积攒了数百万石之多,吃个两三年不成问题。
而下邳城城墙坚固,城河宽深,再加上自己手中这一杆方天画戟,想要守住一座城池绰绰有余。
吕布越寻思越觉得没有必要杞人忧天,趁曹操还没赶到,当即命人搬上酒食,与众将士大醉一番。
酒宴过后,他回到自己院内。左右看了看,貂蝉却不在。吕布心中好奇,问问院内的丫鬟。
丫鬟道:“主母傍晚时分去了别院,找王一笑去了。”
吕布冷哼笑道:“一个天阉之人,有什么好看的。”接着就醉醺醺、懵懵然的走了出去。
他来到别院,正见貂蝉与王一笑在竹枝下相对而坐。
二人一边饮茶一边闲聊,说什么“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几句诗,吕布很熟,貂蝉没事的时候总会念叨来念叨去。他也知道是王一笑坐的,但一来自己并不通诗律,所以体会不到其中的美感。二来,吕布对于文人士子,向来不大看得上,因此也从来没有在意过。
他只听貂蝉吟了两句,就忍不住皱眉摇头。
“蝉儿,已到深夜,为何还不去睡?”
貂蝉回过头,见了吕布,先是淡然一笑,随后便吐了口气,“我正与先生讨论诗词。先生是诗文大家,那几首千古绝唱作的真好。”
王一笑谦虚道:“过奖,过奖。”
吕布却眉眼一扬,冷哼道:“诗词作的再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个不举的阉党!连个男人都算不上,是个断子绝孙的。”
貂蝉脸色微变,随即便苦笑道:“让先生见笑了。”
王一笑摆了摆手,“酒后之言,无妨。”
貂蝉见王一笑如此大度,忍不住盯着他多看了一眼。
片刻过后,凉风吹过,院中的蝉鸣再次响起,貂蝉吃了一惊,起身告辞道:“夜深已至,先生,妾身告辞。明日再来找你闲话。”
王一笑点了点头,“姑娘请,将军请。”
貂蝉虽已离去,吕布却为立走。他站在院子里,指着王一笑的鼻子道:“若非你是个阉党,我早一刀将你劈了。王一笑,生为男人却做不成男人,这滋味不好受吧。”
王一笑道:“难受的很。”
吕布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就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院内的侍卫急忙赶来过来,将吕布带了回去。
王一笑长长的吐了口气,他听着院落中的蝉鸣,望着头顶上明月,心里是感慨连连、思绪万千。
就在此时,一旁角门吱呀一声,一道身影轻轻走了过来。
王一笑心头一惊,扭头一看,竟是貂蝉去而复返。
他大为诧异,问道:“貂蝉姑娘,你,你怎么?”
貂蝉淡然微笑道:“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我已经很久没这么跟人说过话了。先生,你再给我讲一讲你家乡的故事。”
王一笑蹙眉道:“夜已经深了,你我孤男寡女的,怕是有些不妥。”
貂蝉掩口一笑,打趣道:“先生是个阉人,算不得男人,咱们俩最多算是姐妹,不是什么孤男寡女。”
王一笑一听,也只好由着她了。只是,这么一号绝代人物坐在自己面前,这种滋味,当真如吕布所说,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