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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缅甸的乌本桥

梵影清歌 熹微燃 7310 2024-03-15 16:39

  黄迟安华在这家越南小吃店门口堪堪止住了焦急的步伐,目光也凝注在玻璃窗里那抹单薄的身影上,这是一个久远的习惯,只有从这样她不知道的角度,他才敢这样贪婪地长久地注视她,她现在蜷成一只带着深海寒意的虾,双手捧着水杯汲取温暖的姿势,是他读得懂的低落。缓步迈进店里,老板不温不火地同他这个熟客打招呼,惊动了垂眸发愣的南歌,她收整好表情抬头对他笑笑,他却觉得她这笑冷却在琥珀色的眼睛里,像燃烧的烟蒂沉入冰水,发出咝的一声微响,熄灭的声音。他宁愿她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睛,或者扑上他肩头大哭一场,或者稍微慌乱一点,苍白一点,他甚至为此支开了阿朗莉珑把她放在“玉娉婷”的首饰橱窗前“挑选礼物”,就为了这一丝丝侥幸的希冀……

  然而她没有。

  她端坐在他面前,踌躇着合适的辞令,最后无奈地笑笑,然后说:“黄迟,我回非洲前,想着还是把你垫付的青霁的诊费还给你。”

  他愣住了,继而有点哭笑不得的无力感。

  她看他这反应,有点急:“你别多心,我就是怕以后可能还要麻烦你,越是朋友越要明算账不是吗。”

  他终于有点虚浮地摆摆手:“我其实没出多少力,你要感谢的,是……那位梵氏的代表才对。”

  果然,她身体明显地震了一震,黄迟安华觉得自己的心脏也随之缩了一缩。

  “他……”她最终也没能拼凑出一句话,只好貌似同意地点点头。

  黄迟安华见状心里莫名蹿出一簇火苗,脱口便道:“或者说,是你那位姓林的未婚夫?还是,梵氏少主?”

  南歌瞪着他的眼神几乎让他后悔刚才的失言,但马上便被涌起的酸楚吞没,她终于藏不住心底的情绪,琥珀色的眸子里云色翻涌。黄迟安华强忍住拥她入怀的冲动,终究还是捉住她反抗的手,冰凉的,僵硬的小手,被他攥在手心,掌心有冰冷坚硬的触感,惊觉原来他和她还隔着一道黑色的戒指。

  他这一愣,让她得以迅速抽离,那是一个女人认定唯一后对其他男性排他性的抽离,也算在人情场上打过滚的黄迟安华,又怎会不懂。可是他对她要是能放手,这六七年来早就放下了,何至于她一句简单的呼唤,就飞也似的,破釜沉舟,飞蛾扑火般地冲了来,然后,咝的一声,被她掐灭。

  想到这些,黄迟安华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不要担心,这是我的猜测,没有其他人知道。”此前黄迟安华也不太确定,南歌这位身份可疑的“未婚夫”是什么来历,愤愤出口的,是最坏的猜测。

  “你……知道些什么?”南歌却被吓得不轻,虽然因为心结难了,她已经决定跟梵祈烨分开,但是她并不想就此屈服命运。“噬”这个概念太可怕,似乎跟她亲近的人都受到了牵连,在弄清楚这个症结之前,还是不要轻易再靠近任何人了,更不应该自欺欺人地拽着梵祈烨走向未知的地狱。

  这一次,她想靠自己理清头绪,赢了是与梵祈烨并肩而立平等护持的爱,输了大不了把爱缩进心底,任它生根发芽,开出思念的彼岸花。梵祈烨也说过类似的话,或许人生很多的际遇,真的就是万年一瞬,一瞬万年。

  “黄迟,你能帮我个忙吗?我想去马哈伽纳扬僧院找一位叫妙端的比丘尼。”南歌总觉得妙端师傅神情话语都藏着玄机,况且关于梵氏和“噬”的□□,她也需要一个突破口。

  “你去僧院,找一个比丘尼?”

  她想想还是向他坦白:“……我也不知道,但是妙端师傅给我留的话是这么说的。”

  “你找比丘尼干什么?你不会,想要出家修行吧?”黄迟安华冷汗直冒,依她现在这么反常的状态,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南歌却终于被他惹得扯出了一缕笑:“黄迟,我还没绝望到那个地步,只是有些事想要弄清楚,妙端师傅或许能为我解惑。”

  黄迟安华心里一阵欣慰,又一阵酸涩,连叹了好几口气,让南歌不禁有点忐忑。

  黄迟安华看见她的神色,摆出一副江湖儿女的架势道:“我印象中的南大侠,坚强果决,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吞吞吐吐,放心吧,凭咱们这么铁的交情,我肯定不会拒绝你的。”你应该知道,我是永远不会拒绝你的。

  这下南歌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气氛却顿时轻松不少。老板送来黄迟安华点的芋圆,被他推到她面前,这是她高中时代钟情的甜品:艳阳高照的周末,带一本安妮宝贝,守着一碗香甜滑腻的芋圆,在店里的落地玻璃窗前坐到日头西斜,直把全身筋骨晒得松散柔绵……此刻乌黑发亮的陶碗里,晶莹浑圆的粉色圆子,有种恍如隔世的温润。

  “南歌,过去的就当是一场梦,真正的爱应该是简单通透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

  “他如果只会让你迷失,那也不过是个幻象。”

  “……”南歌想起许胤齐说的,不要沉迷幻象。梵祈烨于她,真的只能是一个幻象吗?

  “毕竟那样的人,注定不会是只属于一个人的。”黄迟安华的话酸涩地飘进南歌的耳朵,一尊人间的神佛,眼中却蓄着深情,似海如渊,他说:我虽有成为一代高僧的慧根,奈何一生情执,缘定三世,皆是因为尘世中一个叫南歌的女子。

  “黄迟,就算是幻象,也需要我自己走出来,你的关心我很感动,但有些事情,真的只能靠自己。”

  黄迟的心幽幽地凉下来,她把两人之间的界限拉开,他也只能安分地退回去:“好吧,正好过几天毛料公盘,我带你去。”

  “谢谢你。”她微微螓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像一帧朦胧的画,定格在黄迟安华的眼中。

  南歌手中一凉,黄迟安华塞了只手机给她:“你拿着,方便联系。”瞟她一眼又道:“手机和卡号都是家里办网络绑定的,一直闲置,月消费两百八十八,你替我养两个月呗。”

  南歌只好点头,出国匆忙回国一直在跑私事,确实没办过手机卡,大学时代被宿舍姐妹封为“山顶洞教主”的她,有一种反数字化情愫,无从解释,反而对山林荒野有种归属感,也许她对梵祈烨也有类似这样的归属感。连梵祈烨也断言,他和她其实是一类人。

  这种归属感在南歌步入缅甸这方马赛克般斑驳陆离的天地时,愈加强烈。在轰轰烈烈如火如荼的现代社会里,这里依然保持着遗世独立的拙朴与宁缓。同样的原生态自然风貌,这里比非洲少了些蛮荒野性,多了些温婉静谧。随处可见成群结队的小沙弥和比丘尼,给这片佛塔林立的土地增添了许多生动的灵气。军政府的封闭统治、西方大国的诱惑与碾压、来自金三角的黑暗势力搅扰、各大民族间的恩怨情仇,都无法改变缅甸人脸上带着虔诚佛性的微笑,这种虔诚汇聚成一株圣洁的白莲,在浊流滚滚的罂粟之土上冉冉盛开,亘古馨芳。

  黄迟安华带着她驱车赶到乌本桥头的时候正值黄昏,夕阳将这种圣洁渲出几分缱绻。妙端法师给南歌留的这个地址非常显眼易找,作为缅甸地标的乌本桥又叫“情人桥”,建于贡榜王朝的敏东王时期,此时安然静卧在金霞笼罩的东塔曼湖上。今日似是有法事刚毕,清场后四围静寂,除了他们竟看不见其他人影。黄迟安华自认是个纯正的商人,数度路过也只为乌本桥稀世奇珍的柚木桥身些微感怀,从未有过现在这种想要驻足欣赏落日溶金岁月静好的愿望。南歌的背影嵌在这一片金红晃荡里,翻滚的波浪卷发被镀上一层光晕,眼前的一切变得从未有过的静谧旖旎。他很想走过去扶住她单薄的肩膀,只需要这样一个动作,画面就能定格成幸福。

  他正欲举步上前……

  南歌眯起了眼睛,蔓延无边的金色火焰似乎燃进了她的胸腔,身体里有骇人的力量潮涌想要挣脱束缚,突然一股大力自腰间袭来,伴着黄迟安华愤怒的惊呼,她整个人被按到了地上,手肘传来擦伤火辣辣的疼,抵着她背后是坚硬无比的血肉之躯,带着急促的心跳和熨人的体温,“不想死就别动!”袭击她的人嗓音嘶哑,像一头困兽从喉深处发出的气音。南歌颤抖着,心脏像被雷击般麻木无觉,来人紧紧扣着她的头颅让她无法回头,腰上有坚冷的金属圆管抵着,是枪,眼泪夺眶而出,全身血液都在倒流,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个发出兽音的人……

  “苏阳,是,是你吗……”她颤不成音,从牙缝中逼出心中的猜测,不自觉的眼泪滴答滴答落在他禁锢她脖子的手臂上,背后的人动作明显一僵,南歌的心在他这一僵里彻底坠进了绝望的地狱。感觉到她突来的木讷和柔顺,那人稍稍松了些力,但仍然把她固定在不容动作的空间,南歌在耳后那人呼哧呼哧的粗喘声中听见黄迟安华带着狠绝的沉声从背后传来:“放开她,你要怎样都可以,否则我不介意用安柯麦将军的HKP7送你归西。”

  “呵呵呵……”身后的人用怪异的声音笑得凄厉:“黄迟安华你什么时候成美国人的走狗了?姓梵的还知道在她身边布一支影卫,你呢,不会天真地以为老美给你的一支枪就能保护她吧?”

  “你什么意思?我们周围……有梵家的势力?”黄迟安华已经警觉地按住了腰间的枪。

  “哼,你以为呢?所以我劝你,千万不要小觑梵氏,藏得越深的,才越可怕。”

  压制身体的力道顿时撤去,南歌顾不得肘上的伤痛,匆忙爬起来反手抓去:“苏阳!”堪堪揪住那人一角衣袖又被他猛地拽开,接着一把将她挥开,她趔趄的身子迅速黄迟安华护到怀中,当她还在方才那一挥的决绝中怔楞,那熟悉的身影已经便消失在岸边的丛林中,眼泪模糊了视线,南歌躬起身体用着平生最大的力气对着背影消失的地方喊:“苏阳!我知道是你!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从爆发的歇斯底里到喃喃自语,哀凉的苦涩把她的声音撕得支离破碎,在黄昏的暖风中飘散无踪,黄迟安华深深拧起了眉头,不觉收紧了拢着她的手臂,想要传递心中的坚定和宽慰,可最终也只能无力地任她挣开,早在他在南歌曾住过的公寓里撞见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就已经预见到了今日的情景,也设想过无数遍自己该怎样去安慰去劝说,此时却感觉无能为力,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宽慰不了,还怎么去宽慰别人,剩下的,也只是无能为力的沉默的陪伴。此时的黄迟安华不知,他脸上苍白的颜色,竟比南歌泪水涟涟的模样更加悲戚。

  “……南歌,他可能并没有恶意。”黄迟安华实在揪心,她单薄的背影渐渐融入暗下去的天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逝。他再次抬起的手又一次垂下去,也想过成全,也想过抓住,怎么就都是不成……

  “南歌南歌,你到底让我怎么办才好?”

  她在这时抹掉了脸上的泪水,颓然地席地坐了下来,黄迟安华只好也坐到了她的身边,两个人静默地盯着最后一轮晚霞被黑暗吞没。湖水的湿气被晚风卷着拂过脸庞,凉意顿生,黄迟安华脱下外套罩在了她的肩头。

  “黄迟,我想我已经明白了,妙端大师让我来这里的目的。”

  黄迟安华点点头:“那么,她并不是让你来找她本尊的。”

  “嗯……”南歌在东塔曼湖折射的霞光里感到了异样,与上次被梵祈烨强行打断的情形如出一辙,如果不是苏阳的出现,她身上的“噬之封印”很可能已经被冲破,那么,妙端的原意是让她破除封印呢,还是让她找到苏阳?如果她没有记错,妙端的原话是让她来“找人”的……

  这样的苏阳……

  他是曾经享誉高翻界的“纯银声线”,是她大学时代无数女生放在心尖的男神无数男生向往的偶像,更是她十年孤寂平静的岁月里私藏的美丽风景……她把胸膛抵在膝盖上,抱膝的双手骨节泛白,苏阳在巴黎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是恐怖袭击,那为什么至今都没有官方的消息,苏阳位高权重的父亲,那么爱重自己的独子,会为了“上面”的顾虑而忍气吞声?

  黄迟安华在她清冷的沉默里握住了她的手,这一次她没有挣开,只是抬起已然凉却的珀色眼睛,安静地注视着他。这个在她青春期邂逅的少年,已经不再懵懂,褪去曾经的愤世犷放,那一双她从未勘探过的眸子里此刻盛满的,已经不再是情潮初动的羞涩,而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慕疼惜,爱而不得的疼痛和哀伤。南歌,一个世间蜉蝣寄生的女子,连身世都扑朔迷离,如何承受得起这样沉重的感情。

  “黄迟,我……”

  黄迟安华脸色更白了几分,触电似的收回了手,打断她的话:“对不起,对不起南歌。”他仓促地转身,率先朝着车子走去,仿佛不愿意听到她想要出口的解释,是的,他知道她想要解释,他害怕她的解释,如果她愿意把别人珍藏在心里,为什么不能允许他把她也珍藏在心底,哪怕是饮鸩止渴,也比她用那种解释把他顷刻间推下地狱的好。

  南歌对着他佯作镇定的背影叹了口气,在他第三次试图打开车门失败时摸出外套口袋中的电子钥匙递给他:“是这一把。”他们入缅后换了本地牌照的车,他的法拉利早停在了昆明“玉娉婷”彤字号的专用车库里。

  他拍着额头,恍然道:“瞧我这记性,让南大侠见笑啦!”那样爽朗故作轻松的笑容,却是让南歌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南歌,明天的公盘是‘玉娉婷’的大日子,你会陪我去吗?”他语气中透露的笃定和自信让南歌微微偏头:“明天,感觉你是要有什么大收获吧?”

  “是啊,咱们都打起精神来,”黄迟安华重新把她肩头他的外套掖紧,这才满意地把她轻推着塞进车厢,一如既往小心地安置在驾驶座后的位置,“明天,是验收‘勐焕三号’的大日子,南歌咱们可能要惹毛那些东南亚珠宝业大亨了。”聊到珠宝,黄迟安华才回复一贯胸有成竹志得意满的少东家神气。

  在南歌还在为他话里的“咱们”琢磨不透时,他已经发动车子,朝着马哈伽纳扬僧院相反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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