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勒斯公爵的生日宴会安排在被誉为巴黎酒店之王的茉黎斯酒店,位于协和广场和卢浮宫之间,正对杜乐丽花园,曾经是法国七月王朝和共和国时期上流社会的交际场,两百多年来接待了无数政要名流,妥妥的米其林三星标杆餐厅更是为酒店锦上添花,名副其实的法式臻贵典范。
一袭精致燕尾服的少年挽着南歌,有点紧张的南歌提着银光潋滟的裙角,侍者优雅地为他们推开餐厅的镀金玻璃门,满眼的富丽堂皇让人深深震撼。不同于G国总统礼堂流于表面的豪气浮夸,这里华美的水晶吊灯、古老的嵌纹明镜、纹路优美的大理石、引人遐思的复古壁画,每一个精益求精的细节都昭彰着执着浪漫迷醉奢华的法兰西精神,让人赞叹。参加宴会的人并不多,而且估计因为身份尊贵,互相交流都带点贵族式的矜持,是以场面少了几分热烈,多了几分派头。
他们的入场马上吸引了远处在众人包围中服饰考究的中年男子的注意,他朝这边挥挥手,少年咧开嘴笑着,引南歌走到男人面前,用法语说:“生日快乐,德勒斯公爵阁下!”南歌也赶忙用法语送上生日祝福,原来这个发色花白,眸色钢蓝,魅力依旧的法国男子,就是今天的寿星,教皇赦封的德勒斯公爵阁下。
“欢迎你,来自东方的美丽天使。”德勒斯公爵潇洒地把南歌的手抬到面前吻了一下,在看到南歌指间的黑色戒指时丝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诧:“我的天,看看我今天迎来了怎样尊贵的客人!”
少年得意洋洋地拍拍自己胸脯:“还不快感谢我,老家伙!”
德勒斯在听到老家伙这个称呼后脸上浮上怒气:“小鬼,还不快去酒窖帮你母亲挑选今晚的红酒。”
少年闻言顿时脸色煞白,灰溜溜地跟南歌道了别,向酒窖方向挪去。
“犬子顽劣,让您见笑了。”德勒斯见南歌一副愕然的神情,才恍然笑道:“怎么,小鬼没跟你说他就是下一代的‘德勒斯公爵阁下’?”
南歌不敢轻易说出心中的揣测,德勒斯却坦诚道:“我的太太,是泰国籍华裔,阿尔诺这小子,完完整整地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浓浓的爱意溢于言表,南歌觉得他们一家一定幸福美满,让人羡慕。
一番恭维过后,德勒斯更是喜形于色,兴致勃勃地给南歌介绍了几位举足轻重的社交名流,南歌面上应承着,心里却百无聊赖,莫名想起梵祈烨抛在她耳边那句让人脸热的低语:“乖乖在酒店等我。”明明没什么也没有……
也不知他要处理的事情顺不顺利,会不会有危险,脑中不禁浮现那天他在暴雨中血水淋漓的样子,阴冷凄厉,让人揪心……
走神间一只盛着金色液体的郁金香杯端到了眼前,头顶传来熟悉低沉的话音:“亲爱的,玩的开心吗?”
梵祈烨一袭夜色正装,紫色嵌钻领结,优雅迷人,眸光灼灼地立在面前,南歌暗叫不好,脸果真唰地红了个透,丢人哪南歌,她郁结地闭上了眼睛,这个男人,美的让人措手不及。
梵祈烨盯着南歌雪白的曳地长裙,滚着银色缎边的裙裾像月夜星光下的海浪,在她脚下翻涌,黑发随意扎成松散的发辫搭在秀美的肩部曲线上,锁骨间隐约闪着一道纤细的银链,衬得淡麦色肌肤妖娆无比,仿佛希腊神话中新生的维纳斯。虽然是他亲自挑选的礼裙,还是觉得露得多了点……
南歌猛地被他拽到胸前,瞬间被他身上独特的气息包围,听见他低笑着问:“你闭上眼睛,是想让我吻你吗?”
她自心底吐出一口气,贴着他的胸膛不想动弹。拢着她肩膀的坚实手臂,慢慢地收紧……
梵祈烨低下头,脸颊还带着夜的凉意,轻柔蹭过她的耳骨:“南南,不要胡思乱想。”
“嗯”她从他怀里逸出几不可闻的一声,梵祈烨亦阖上了寒光尽敛的“暗紫龙睛”,就在走进这一室温暖如春之前,他平静地走到花园深处,用浇花的水龙头,冲掉了掌心的血迹,属于他最信重的影卫长神荼的血。
怀中的人儿,轻轻扯着他的衣角,贴在他胸前,是真实的生命的温度。佛说:万法皆生,皆系缘分,偶然的相遇,蓦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只为眼光交汇的刹那。
……
良久,梵祈烨才松开南歌,就被候在一旁的德勒斯公爵搂住了肩膀,一脸暧昧不明地道:“林,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出现了呢!”
“生日快乐!”没有多余的寒暄,梵祈烨手中的香槟杯碰上德勒斯的伏特加冰杯,发出一记好听的轻响:“年纪大了不该喝这么烈的酒。”
德勒斯轻咳着摸摸鼻子,摊着手道:“还不是以前跟你在俄罗斯混时候留下的老毛病,说实话,真是怀念那段岁月……”
“老年人就是容易怀旧,”梵祈烨打断他:“我倒是挺不愿记起那些日子,俄罗斯太冷,还是赤道边上暖和。”初执族长之位,遭遇背叛后隐姓埋名,孤寂蛰伏的那些冰冷岁月,那样的日子里他几乎尝遍了人间疾苦,见识过最丑恶的人性,才磨砺出而今坚韧冷峻的性子。他学会了独自舔舐肉体和灵魂的伤痕,学会钻进敌人脑细胞里的极端思考方式,稍有不慎,便是血光扑面。
德勒斯面露尴尬,但也不以为意,佯作伤心状:“看看你们这些年轻人,我都有点后悔不该过这个生日了……”
梵祈烨仰头一饮而尽,扯着唇角道:“得了吧,你敢辜负公爵夫人的美意?”这次宴会乃是德勒斯的爱妻一手安排,也是德勒斯这个巴黎社交圈有名的“宠妻狂人”众多事件中的一例。简单说,德勒斯拼命想捂着自己的年龄,他老婆大人却年年要大肆宴请,生怕有人不知道他又老了一岁。
梵祈烨带着南歌早早地离场,他拒绝了德勒斯的留宿,表示为了明晨赶飞机方便,在机场附近订了房间。告别时梵祈烨在德勒斯耳边说了句话,德勒斯脸色一变,眯起的蓝色眼睛里精光一乍。
四月的巴黎,料峭阴冷,甫一出酒店,带着他体温的黑色外套就从头上罩了下来,被他手臂紧紧拢在她的肩头。他带着她钻进一辆计程车,黑色的雪铁龙,因为个头的原因,他坐在座位上的姿势有点局促,这样的局促,让南歌觉得身边的他很真实,有点……可爱。
驾驶座上的年轻法国司机回头有些心虚地道:“老板,是白矖队长交代让这辆车来接。”此话一出,南歌被拉回了现实,知道又见到了“自己人”,梵祈烨的影卫团就像这个人布下的结界一样,在暗处织成一张绵密的大网,无所不在,阴魂不散。这种好像连上洗手间都有人窥视的感觉,简直让南歌心神难安,几欲抓狂,梵祈烨倒是永远一副老神在在,有时他一记眼神一个动作,这些暗卫就毫无预兆地飘了出来,如风如影,如鬼如魅。
梵祈烨示意司机开车,夜幕下的巴黎街景一帧帧在车窗外飞逝,南歌心不在焉地数着车流中计程车的顶灯,梵祈烨始终不轻不重地搂着她,认真感受着她身上散发的体温,暖意融融的发香,微微僵着的身子,手指抠着座椅的小动作,蓬勃跳动的脉搏……这样平凡的美好,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才是真正的奢侈,多年以后,他仍然记得此刻怀中的温度,和她侧着脸在金色夜景中的剪影。
车内电台在一档欧洲杯数据分析点评栏目后,开始播放e的那首mot:
无言
oùaller
我不知去往何处
pas
才能触碰你的脚步
suisné
在我出生的城市
亦或在我熟悉的街区
deviner
不止一次
voix
想要仔细凝听
j’aivoulul’écouter
你说话的声音
Plus
如今是怎样的音色
onl’autre
总有一天我们将邂逅
tuseraslà,l’autre
总有一天你会出现
d’autres
即使隔着熙攘人群默默无言
mêmot
我也会一眼把你认出
her
我不知怎样触摸
doigts
才能碰到你的指尖
poser
惟愿我们能把彼此的手心
mêmeendroit
印在同一个地方
oùchercher
我不知向何处寻觅
maisj’ois
但我明白终会有那么一天
Quemoi
你就站在我的面前
……
抵达酒店,热情的前台快速为他们办好了入住手续,服务员拉着随身行李,引着他们到达房间门口后,颇为识趣地迅速离开。还好是两卧一厅的家庭套房,南歌抱着长长的裙裾呼出一口气:“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这一身行头,美则美矣,就是折磨人,这么白还这么贵,害她连东西都不敢吃,想到就这么错过了那“把美食升华为艺术”的米其林三星,南歌心都碎了。
梵祈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南歌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扶住了她的后脑,攻城略地的吻,漫天席地地卷来,犹带着香槟酸涩的舌尖,毫无预兆地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裹挟着柠檬和葡萄花蕾的芬芳,夺走她的意识和呼吸,探索着她灵魂深处的秘密,与她一起迷失在炽热的幻境中,他在她快要窒息时堪堪放进一息凉气,继续火热的索取,南歌在错乱的观感中头晕目眩,感觉他带上了门,重新扶上她腰身的手掌隔着薄薄的衣料灼热如火,同时加重了禁锢的力道,仿佛要把柔弱无骨的她揉进他的胸膛。
她脑中嗡嗡地警铃大作,手肘紧张地蜷起抵上他的胸膛。梵祈烨终于撤去碾压在她唇齿间的力量,靠着玄关的冰冷的墙壁平稳呼吸。南歌匆忙扶好滑下的礼裙肩带,不敢直视他暗潮汹涌的眼眸,来不及收拾凌乱的情绪,转身就要落荒而逃,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
“南南……”他想说对不起,话卡在喉中吐不出来。
“没……没关系,你知道的,今天不行。”这鬼使神差的话一出口,南歌想死的心都有了……
梵祈烨在昏暗的光线里发出嗤的一声轻笑,南歌疯魔般地奔向自己的房间。
嘭地一声撞上房门之后,南歌悲哀地发现,套房的浴室是共用的,想先换下裙子,又想起自己的衣物都被梵祈烨扔了,只好穿着来时的一套运动服在床沿枯坐,等浴室没了动静,才做贼似的打开一条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形,似乎听得梵祈烨的房间咔嗒一声落了锁,方放心地拿了换洗衣服向浴室走去。
推开浴室门,赫然看见梵祈烨裸着上身,下身裹着浴巾,在……刮胡子。南歌慌乱掩上门,脑子里盘旋着令人血脉贲张的男性躯体,隐约间还蹿出梵祈烨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挥之不去,完了,朝着女色魔的方向越走越远了……
正在她愤然决定不洗澡直接睡的时候,梵祈烨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带出一股洗发水沐浴露的淡淡香味。气氛尴尬得让人冒汗,南歌决定破罐子破摔,在他回房间之前埋头窝在沙发里,暂且把他当空气,梵祈烨却晃进了酒店配备的小厨房,少顷,令人垂涎的食物香味飘飘荡荡弥散开来,南歌心荡神驰间,换上休闲服的梵祈烨已经把一只热气腾腾的大碗端上了桌。被誉为“人间神佛”的梵氏掌门人,居然在厨房里温柔贤惠地“洗手作羹汤”,此情此景,震得南歌三观都凌乱了……啧啧,连摆餐具的动作都那么帅气逼人,简直不让人活了。
梵祈烨扬起那张美轮美奂的脸朝她召唤:“还不来吃?”那温柔得掐的出水的声音,让南歌抖了三抖。不过色香味俱全的番茄鸡蛋面当前,也还是拗不过辘辘饥肠,有点扭捏地挪到了餐桌旁,然后,吃起来也就不顾形象了些,以至于当她心满意足地喝完最后一口汤,直接被范祈烨一脸“嫌弃”地盯着泛着油光的嘴唇叹息:“吃相真是,不敢恭维。”接着直接被封住了嘴,用吻。
末了,他满意地看着她因为唇齿纠缠微微红肿的樱唇:“现在好多了。”
南歌脸红的快滴出血来了,朝他瞪着一双棕色凤眼,所谓恼羞成怒。
范祈烨一脸无辜地耸耸肩:“谁让你,一口汤都没给我留。”一句话,又把南歌打败了……
“好了,抓紧时间洗洗睡。”梵祈烨把一堆衣物塞给她,终于偃旗息鼓,撩起外套回了房间。南歌神思恍惚地踱到浴室,关门、反锁、挂衣服,瞬间她又石化了:一套浅粉色的on女式内衣,精准的75C尺码……
梵祈烨进了房间并没有开灯,黑暗里只有大开的雕花窗扇投进几许薄光,一只手,从窗户上方探下来,接着是一整个人,身手矫健的少年,像一只灵猫从窗户轻轻落进来,梵祈烨感受到少年愉悦的气场,淡淡地道:“白矖,这样的恶作剧,我并不喜欢。”
少年惊恐地吞了口口水,点点头,用手语道:“老板,以后不会了。”刚才那好似关门的一声“咔嗒”就是他搞的鬼。其实,他也是为了帮老板一把嘛,这两人的速度,比起郁垒和精卫简直太、太、太磨叽了。
白矖的身影飘进窗外的夜色里,梵祈烨暗自摇头:看来下次要提醒郁垒和精卫这两家伙注意一下,起码在小孩子面前要稍微节制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