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
秋月涵坐在约好的茶馆中,看了看手表,差几分钟三点。
苏青瑭一向是个守时的人。但在他面前,太守时了,就像是,一分钟都不愿意和他多呆。
秒针归零,她果然出现在门口,明眸皓齿,令人一见倾心。
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她。
“那位药师还没来吗?”苏青瑭在他面前坐下,点了一杯柠檬水。
秋月涵摇一摇头:“这里的幽山飘雪不错,你要不要尝一尝?”
“不,我不喜欢太苦的东西。”
秋月涵无奈地笑了笑,又劝说几句,但苏青瑭不为所动,让他有些许气恼。
柠檬水上来后,苏青瑭又加了好些冰糖,慢慢吸着,不时瞥一眼手机。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这里人多嘈杂,不能谈论解药,两人似乎就没有了话说,沉默得有些尴尬。
“这还是我们俩,第一次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面。”秋月涵微笑道。
苏青瑭“嗯”了一声,并没有留意到他为今天赋予的特殊意义。
捧起手机,低头玩起游戏来。
秋月涵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这又不是课堂上,他总不能没收她的手机。
轻轻地敲着桌子,含笑问道:“要吃点东西吗?这里的茶点不错。”
“不用了,中午吃得很饱。”
“中午吃的什么?”
“豌豆糯米饭。”
苏青瑭头都没抬,像是一个问答机器人。
片刻后,耳中又听到秋月涵问:“昨晚上呢,吃的什么?”
她端起水杯喝下一大口,转身看着门口。
“怎么还没来啊?都三点半了。是约的三点吗?”
这抗拒的姿势,秋月涵不可能不明白。她并不愿意,同他讨论自己的私事。
“是三点。老年人嘛,不会太守时的。”
秋月涵沉默一会儿,抬头问道:“青瑭,在你心里,我是你的什么人?”
苏青瑭的手顿了顿,把手机扣在桌上,直视秋月涵,认真地回道:
“老师。医生。长辈。可能会救我命的人。”
秋月涵的心像是被人踩了一脚,他不由抿紧嘴唇,笑容僵硬。
“没想到,我在你心中那么重要。”
苏青瑭眸光闪了闪,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又过去了难捱的十几分钟,眼看快到四点,苏青瑭频频看着门口,气恼的模样,依旧是可爱的。
“秋老师,你能问问他吗?”
听到她带着几分焦急的语调,秋月涵笑了笑。
“在外面,就别叫我老师了,叫我名字。”
见苏青瑭垂下眼眸,秋月涵轻叹一声,“说起来,我们俩的名字,还很相称呢。
“有诗云:娟娟片月涵秋影,低照青塘光不定。”
“嗯?”苏青瑭抬眸,秀眉蹙了起来,张着诱人的粉唇,似乎有话要说。
“那首诗,不应该是银塘吗?”
旁边一人却抢先开了口。
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两条眉毛像是活的一样,灵活地变化着表情,冲着苏青瑭挤了挤眼睛。
苏青瑭似乎对他很有兴趣,竟然冲着他笑了笑,显然很赞同他的话。
秋月涵面色晦暗。“这位先生,胡乱插嘴,不算是有礼貌的行为吧?”
那人却拖开旁边的椅子,擅自坐了下来,笑眯眯地问苏青瑭:
“他故意改诗和你套近乎,那你的名字,应该是青瑭吧?”
“苏青瑭。”
女孩儿觉得这是个有趣的人,自报家门。
“那他叫片月?”
苏青瑭笑着摇了摇头。
秋月涵心中的酸楚,翻到了胃里,又印在脸上,面容泛青。
她和自己那么疏远,却和一个陌生人都聊得这么起劲。
正欲驱赶那人,那人却伸出了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明冬。”
看到两人诧异的表情,明冬笑容中透着得意。
“怎么,药师就应该是穷酸邋遢的?”
“明冬老师,您能来真是太好了。”
秋月涵连忙露出真诚的笑脸,暗自庆幸自己还没有失去节制。
“有什么好的?我不打算给你们药。”
甩出一个惊天巨雷,明冬却满不在乎,依然乐呵呵的。
苏青瑭讶然,凝视着明冬。
秋月涵严肃得语气生硬:“明冬老师,我们想要你的药,就是为了救青瑭的命。难道你竟然能见死不救吗?”
明冬喝下一大口茶,还像喝酒那般“呲”了一声。
“你少道德绑架我。我没有道德。我的灵魂冻在南极,二十四小时飕飕冒冷气。”
秋月涵无言以对,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明冬。
苏青瑭眉眼弯弯,居然被逗笑了。
“青瑭,这关系到你的性命。”秋月涵沉声道。
“嗯,”苏青瑭见他生气了,收敛了神色,“明冬老师,你的条件是什么?”
明冬挑了挑眉毛,露出欣慰的表情,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挺聪明的。”
苏青瑭只笑一笑。如果真不打算给药,何必同意见面?
秋月涵立刻露出笑容,神情急切。
“明冬老师,有要求您尽管提。只要能救青瑭,任何事情我都愿意做。”
明冬喝了半天茶,而后不紧不慢地开口。
“那药太麻烦了,我不想自己弄。而且我打算退休了,准备收个徒弟,让徒弟来做。”
这话又是一记猛料。
秋月涵高兴起来。
明冬在药师圈子,是很有名气的,手上有许多专利配方。
“明冬老师,不知您收徒的标准是什么?”
明冬随意摆了摆手:“看得顺眼就行。”
秋月涵挺了挺腰背,微笑着问道:“明冬老师,您觉得我怎么样?”
他朝着苏青瑭笑了笑,意在让她放心,而后微微颔首,娓娓道来:
“虽然我获得的诺奖提名,是在医学上。但医药不分家,我一直没放弃药剂的研究……”
苏青瑭观察着面前的两人,心情却一点也没放松。
明冬看着在认真地听秋月涵讲,脚却不安分地挪了挪去,桌上的水杯,也在他两手中,调来调去。
秋月涵的话,他怕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没有标准,才难办到。就像是吃饭时,说“随便”的女人一样。
等秋月涵的长篇大论说完,明冬“嗯嗯”两声,一口把茶水抽干,重重地搁在桌上。
秋月涵正襟危坐,笑容优雅自信。
明冬面露遗憾,摇一摇头:“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