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康王府往事
司马泰心中像是一片被野火焚烧的荒原,处处焦土,没有一处完好的土地,火焰把大地烧的焦黑,没了燃烧物,却烧的越来越旺。
他面上却笑的和煦,一步步的走到了姜婴宁面前,看着姬钟离搭在小丫头肩膀上的手。
“二公子。”
在醋罐子的要求下,小丫头只好又叫回二公子。
司马泰好似没听出她语气的变化一样,笑着说:“婴宁妹妹,外面冷,还劳烦你出来接我,是阿泰哥哥不好。”
姜婴宁笑着说没什么。
姬钟离却哼了一声,又看看天色,说道:“既知道外面冷,二公子身体也不好,怎么不在家里好好养着,还跑出来?”
对诘问的话,司马泰依然笑着说:“因为后天便要回京去,家里烦乱,恐明日没时间来辞行,这才来了,还请王爷莫要怪罪。”
看着他那张怎么说都笑着的脸,姬钟离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趣感,也没再说什么,便让开了房门。
姜婴宁的脸色却是也变了变。
以前的司马泰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遇见不平事总要说两句,当时三兄弟一块把杨世杰怼的话都说不出,一点也不肯让步。
但现在被姬钟离说到脸上,却还是一个不字都没提,还笑脸相迎。
这笑容仔细看去,就好似被残忍的刻在他脸上一样,不仔细看,只觉得此人待人和善如沐春风,但仔细看去,就会越看越觉得惊悚。
姜婴宁看明白这一点,突然明白了明明以前跟他相处愉快的姬钟离为何不再喜欢他,又为他感到可惜。
而姬钟离已经不屑于去跟司马泰斗嘴了,因为他说多少对手也不反击,很无趣。
他又抱着案卷,找了个地方坐下,一边看一边听他们闲谈。
老夫人看到司马泰也是惊了一瞬,忍不住看了姜婴宁几次。
姜婴宁跟她微微点头,表示这就是司马泰,不是别人。
老夫人自然也看出司马泰的变化,奇怪女大十八变,怎么一个大小伙子也变的让人认不出来了?
不过,她依然是嘘寒问暖,问司马泰这几天感觉好些了吗,问他有没有好好吃药,还问行李收拾的怎么样,回去的路上记得保暖记得吃药。
“陆先生有时候看着糊涂,但在治这些疑难杂症方面是好手,当年京城的疫症就是他治好的,你放心,他要是没有把握,绝不会乱治。”
司马泰笑道:“陆先生的医术我自是信得过的,这几年我几次发病,都差点挺不过去,被陆先生治疗后,才终于能吃得下睡得着,陆先生的医术真是出神入化。”
老夫人心疼的说:“年纪轻轻的就要遭这个罪,真是,你爹娘得有多心疼啊,你回去后也别忘了吃药,等我们回去,再请陆先生上门给你诊治一番。”
司马泰笑着说好,又谢过她。
两边闲话一会,老夫人看外面天色不好,也没多留他,还让人送他回去。
等人走了,她才叹气:“这孩子遭逢大难,连性子都变了,跟他父亲倒是一样的遭遇,哎。”
姜婴宁好奇道:“祖母,康王爷怎么了?”
老夫人回想了一番,才说道:“当年康王也是个活泼的性子,跟着先皇四处跑,做过斥候做过先锋,还在你祖父的营帐中做过亲兵。
那时候,你祖父经常说,能在战乱中看到他这样性子活泛的人,也是好事,最起码,不是所有人都被战乱压弯了腰。”
姜婴宁记得自己见过康王,那是一个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人,行为举止一板一眼,没有任何逾矩的地方。
好似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都是用尺子量出来的,便是性格也胆小,一句话都不多说的。
这样一个人,怎么都难让人想象,他年轻时会是个那样活泼的少年郎。
姬钟离本没兴趣,这时候也问道:“祖母,康王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老夫人想了想,说:“就是先皇登基后,有一年他跟燕王起了冲突,然后,长子突然死于非命,之后,他就变了。”
“长子?平世子不是康王爷的长子吗?”屋里的几人都没听说过康王还有个夭折的长子。
老夫人叹气:“确实有个长子,那个孩子跟康王和王妃长得很像,聪明又可爱,那时候都长到四岁了,却在出门的时候被歹徒袭击,死于非命。
很多人都说这件事跟燕王有关,但是也没证据,康王也不能做什么,先皇给了很多补偿,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之后,他就变了。”
说起当年的事,很少有人知道,也很少有人敢去议论。
只有康王府承受着丧子之痛,康王妃还因此病了一场,之后两年才又生了现在的平世子。
康王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淡出人们的视线,很少出现,就是出现也是很安静,基本没有存在感。
姬钟离回想了一番,前世也没听过康王府的事,荣王也没跟他说过这些。
至于姜婴宁就更不知道了,她前世被迷了眼,眼里只有后院那一亩三分还有封纪远,根本看不到别人的事。
“当年的事如果真是燕王做的,那康王岂不是恨死了燕王?”姜婴宁想着燕王也是作孽多端。
老夫人叹道:“应该是吧,不过从那之后康王就避着燕王,很多人说他是怕了。”
姬钟离这时候说:“不是只恨燕王,可能还会恨上当年所有的旁观者。”
在他遭受不公平待遇的时候,那些可以主持公道的可以出来帮忙说话的人,一个都没出现,一个都没伸出援手。
他孤立无援求告无门,难道不会把这些人一并恨上吗?
他可能会害怕凶手的权势,即使恨也不敢反抗,但恨不会消失,只会转移,那些个旁观者,会成为他憎恨的目标。
康王这些年不跟任何人家来往,约束着孩子们也不许出去交际,不是因为低调,是因为恨。
姬钟离想起在宣布先皇遗诏的时候,康王第一个站出来接旨,不是因为他接受了遗诏,而是因为先皇终于死了。
不过这些都是他的猜测,并没有真实的证据。
回去后,他就给荣王写了一封信,请他帮个忙。
荣王从京里出来后,帮忙找了一段时间的姜婴宁,等人找到后,便又沿着水路游山玩水,没打算回去。
他不想再卷进权力中心,也是跟姬钟离生气。
努力了这么久,就是想这混蛋孩子当皇帝,结果他拱手让人了,给的理由竟然是为了上赶着给人当上门女婿。
人家缺你这个上门女婿吗?
你这不是有病吗?
你活着的意义在哪里?
明哲上次来送信的时候,把荣王平时骂姬钟离的话原样骂了一遍,骂完就跑了。
这一次再请荣王帮忙,估计还要被骂一顿。
不过,骂就骂吧。
姬钟离写好了信,到了第二天一大早便带着姜婴宁跟舒彤去商河县,审理井岩跟刑世杰的案子。
舒彤一大早被老夫人裹了个严实,在马车里也铺了好几层的被子,跟个琉璃球一样被装在马车上。
老夫人还怕她出去玩不痛快,也没敢嘱咐什么,在门口看着她们出了门才回去。
“一个两个都是皮猴子,闲不住的。”
小丫鬟们在旁边笑道:“老夫人,侯夫人闲不住,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也是活泼爱闹的,爱闹的孩子身体好。”
老夫人就笑道:“是啊,你们看婴宁小时候就是个闲不住的,身子骨多好啊。”
要不是中了几次毒,也不会遭这些罪。
舒彤那里很高兴的出了门,跟姜婴宁看着沿路的风景,说着本地的民风跟特产。
“管事每天出去寻摸新鲜花样回来,换着口味的吃,到现在也没吃过重样的,明明都在益州城,一样的饭,不同县城之间的做法却不一样,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姜婴宁笑道:“大嫂,南疆那边不也是一样吗?我听大哥说,两边山上的人说话都不一样,甚至听不懂对方说话。”
舒彤笑道:“是啊,那边有很多族群,每个族群语言都不一样,你大哥刚去的时候,调和两个寨子打架,听了半天一个字也没听懂,只好把两边的人都打了一顿,哈哈。”
姜婴宁笑道:“两边都打了,那岂不是被两边都恨上了?”
舒彤笑道:“不不不,在我们那里,除了信仰的神,就是实力为尊,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你大哥这一场把两边都打服气了,他们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
原来如此。
想着大哥在南疆应该也遇到了很多难事,只是这些难事他从不跟家里人说,只会说些高兴的事。
“大哥真是厉害,大嫂你眼光真好。”姜婴宁把两边都夸了一通,让舒彤笑开了花。
“我眼光好,你眼光更好,外面的摄政王爷才是真厉害,你大哥是靠拳头,外面那位去的时候却是什么话都会说。
两边的人以为他听不懂当着面骂他,结果他全听懂,还骂了回去,而且,他拳头更硬,一个人打十几个,把那些自诩为寨子里的勇士全打趴下了。”
舒彤这般说着,但在她心里,还是姜瑞卿最好。
因为姬钟离太强了,她从第一眼看到这个人,就知道这人是普通人降不住的。
“我们南疆那么多的美人,很多人还想找他留在寨子里,还有好几个女人给他投药爬到他床上,但他看都不看那些女人一眼,我们还以为他是对女人没兴趣,谁知道一到了你面前,就完全变了样。”
她想着,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
外面姬钟离本还听着她夸自己,也没在意,谁知听到这里,顿时暗叫不好。
还没做解释,就见姜婴宁掀开了车帘,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不是,你听我解释。”